因此,
大年三十,
这个素来不怎么齐全的家里最后又剩下了萧玉书一个人。
房间里,萧玉书几乎是魔怔一般努力写着一道又一道费神费心的题目,丝毫不敢再松懈一点,生怕松下心来,下一个变成自己副鬼模样的就是原本一心想让自己开心点的弟弟。
死一样的安静房间中就剩下了笔尖在纸上滑动的声响,
可是隐隐有阵起伏不停的呼吸声扩散开来,
越来越重,越来越大,
最后,
随着呲啦一声,面前的卷子被用力过重的笔尖划拉出一个大口子后,
仿佛一个开端,
强烈心悸和满腔怨念在此刻一并爆发了出来,萧玉书起身一把把桌上所有碍眼的东西都挥了出去,噼里啪啦摔了一地。
饶是这样,他还是喘不过气来,
像是有双无形的大手狠狠扼住了萧玉书的咽喉,窒息感和越跳越烈的心脏折磨着他让他没法站直身体,
这么一个父亲,限制萧玉书的衣着、出行、爱好、交友,限制了他的一切,一意孤行从来没有考虑过孩子的感受,把意愿强压在几个孩子身上,
明明是父与子,
却逐渐过成了上下级、生人甚至仇人,
对,
现在萧玉书尤其恨萧凛,恨对方的冷心,恨对方的无情,可他没法反抗,就像反抗不了萧凛要把萧知书强行带走一样,
因为没法独立,没有底气,所以萧玉书只能听他摆布。
一年年的隐忍在此刻外面半黑的夜里绽开第一个漂亮烟花开始彻底爆发,
屋里灯光明亮,
地上一片狼藉,
萧玉书将所有压着自己的书本卷子撕成了碎片,近乎是报复、是发泄,他砸了屋里所有能砸的东西,跟疯子一样。
剧烈的响声惊动了楼下准备年夜饭的阿姨,阿姨推门进来看见一地的残骸以及神情狰狞双眸发红的少年,胆战心惊道:“怎、怎么了?”
“滚!”被恨意绞住理智的萧玉书声嘶力竭的朝她喊道,朝还留在别墅里的每一个人喊道:
“滚!都给我滚!”
“别在这儿待着,都滚出去!”
“滚啊!”
再稳当镇静的人在爆发时也会像一头发疯乱咬的野兽,撕心裂肺恨不得吃人的大喊着,成功把别墅里最后两个准备年夜饭的阿姨吓跑了。
所有人走后,
这个家还活着的人真的就剩下了萧玉书一个,
可是萧玉书也不想活了......
“萧玉书,你说什么?”
时间再一晃,
大学毕业后,
别墅里,身着修身西装样貌成熟俊美的萧玉书被怒极的萧凛兜头砸了个杯子,里面淡黄的茶水打湿了萧玉书被打理好的头发,顺着轮廓分明的侧脸滑下,落到了身上银白的衣服,给原本就有些破皱的衣服再染了脏。
脸上已然染了风霜的萧凛指着为了逃婚翻了三堵墙萧玉书怒骂道:“你还有脸回来!老子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你敢当众撇下人家姑娘独自跑走,真不是个东西!”
因为萧玉书跑的很干脆,毫无预兆,一点脸面都不留,导致对方姑娘的父母气冲冲找到萧凛林嬛发了一通火。
得知此事的萧凛连着砸了好几个杯子,若不是上了高中的萧知书恰好带着自己同学一起回家,合伙拉着他,他早上脚去踹了。
“给我让开!我非打死这个逆子!”
“爸!你一把年纪了就别折腾了行吗!”萧知书这些年窜了个儿,身边带回来的同学个子更高,一条胳膊架住萧凛,愣是没让他靠近后面两个书分毫。
气的萧凛骂道:“一个两个的,是不是要反了天,是不是要造反!”
萧知书一个头两个大,皱眉道:“爸,家里有客人你能不能......”
“对,就是要造反,怎么了!”却不料,这时沉默已久的萧玉书突然当众开口,喊道:“我就是不想什么都被你瞎安排,什么都要听你的。”
“我踏马今天就是不听你的了,怎么了!”
萧玉书爆发的这些话,不止让萧知书傻了眼,更是让林嬛和萧凛一愣。
听了二十年话、向来懂事稳妥的长子头一次当众呛了自己反话,头一次说了脏话,萧凛心里说不震惊那绝对是假的。
“你说什么?”萧凛傻眼道。
“说什么?”萧玉书额角沁着被杯子砸出的血珠,手肘膝盖和掌心还有从墙上摔下来落地蹭出的伤口,但是他整个人却是扬着讥嘲的笑,将心里话大胆骂出来后整个人前所未有的轻松和痛快。
他道:“我说,我他妈以后再也不会听你的了。”
萧凛气的手抖,道:“你试试!”
萧玉书说到做到,他当即转身上了楼,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从书房抓出了萧凛盘了好几年的核桃,咔嚓一声从二楼重重摔了下去,随着核桃被砸了个稀巴烂,
萧凛雷霆之怒,摔了最后一个杯子让萧玉书滚,一片争吵声中,
萧玉书神清气爽的从自己待了二十年的‘监狱’里走了出来,头也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