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泪在眼眶里打转,却被她硬生生的憋了回去,曾几何时她曾用无尽的泪洗刷着深庭内院的孤寂和险恶,可那曾令人厌恶的软弱在过往的二十年间被她炼化成了雷霆手段冷血心肠。
因为有得有失,她既然被命运舍弃,自然就理应得到命运的馈赠!
那,是她应得的!
“太夫人,咱们用不用跟舅爷通个气儿。”
栗嬷嬷的一句话打断了太夫人的思绪,她闭了闭双眼,揉了揉眉心,随后又拿起方才随手插在衣襟上的针线,淡定自若的又缝着手里这件还未做完的衣裳,只听她近乎叹气般的应了句,“不用,这些年他做的混账事不少,一时半会大王不会把他怎样。”
说着,唇角微勾,哼笑一声,只是听着尽是苦涩,“再说,人家是谁啊,国丈大人,还没怎么着我就将人国丈大人给单拎出来,是在打谁的脸啊。”
栗嬷嬷看着太夫人有些反常的反应心里却很是焦虑,别看太夫人平时不说,可是她比谁都清楚,太夫人对娘家的看重,那种情感就像近乡情怯,越是在意就越怕背弃,如此循环她早就陷入了一个作茧自缚的陷阱,祁家自然而然也成了太夫人不能触碰的软肋。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我对得起他们,就像你说的,我这辈子都在为祁家的尊荣而献祭,二十载,一个人有多少个二十载?”
“从年轻貌美到人老珠黄,岁月不止在我的脸上留下了他来过的痕迹,更在我的心里划下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疤,那都是我为了祁家而献祭的证据。”
“都说我是爹最疼爱的孩子,可当年就算我为了家族出嫁,祁家的镇宅之宝那只千年人参他都不曾给我,可是就因为祁云他是儿子,我那亲爱的父亲就能毫不犹豫的将它交给祁云,你记得吧,那时的我被妾室打压孤立无援,伤寒快要死了,他都不曾将东西拿出来救我一命,不止如此,那时候祁家在干什么?”
“他们在划清界限,他们在与我划清界限!生怕我有朝一日被大王休弃牵连家族?”
“可笑吧,就算他们不舍得把药拿出来我都不怪他们,可是当我为了家族冲锋陷阵的时候,他们却因为我的一时失意就果断的将我弃如敝履,难道他们不知道这是在要我的命吗?”
“一个被君王厌弃的大夫人再失去母族的庇护就等于坐着等死。”
“狠,真是狠!”
“可是最终怎样,我不仅没有成为人们想象的那副鄙贱模样,我凭着我的头脑,依旧成为了巴方的太夫人,先王就算有再多的姬妾有再多的儿子又怎样?最终还不是我的儿子成了巴方王吗?”
“祁家抛弃过我又怎样?他们现在还不是要想方设法的讨好我?那祁云还不是要将他的宝贝女儿送进后庭重复我曾经受过的苦痛折磨,而那支镇宅之宝最终还不是落到我的手里。”
“只不过,赝品终究是赝品,她不会再成为第二个我。”
“不只是她。”
“因为这世上不会容得下两片同样的叶子,更不会有一模一样的人生。”
歇斯底里的情感,可是在太夫人的口中说的却如涓涓流水一样云淡风轻,就像是声嘶力竭过后的水过无痕。
一针又一针穿过麒麟的脊背勾勒成祥云的纹路,太夫人看向手中的衣服时是那样的慈祥温柔,那是一个母亲对自己儿子最深的爱,“太夫人这麒麟绣的真好。”
“都说天赐麟儿,是瑞兽化身,有大福报的。”
太夫人微微一笑,“不管怎样,阿照都是好孩子,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转眼间缠着我要糖吃的小娃娃已经是个少年了,昨日我去看他,恍然间好像又见到了那个少年郎。”
“年轻的时光总是这么美好,其实我觉得上天格外优待阿照,虽然心智不全,但是在我眼里,他却是这世间最清醒的人,总能用一颗赤子之心去对待世上所有的恶所有的善,既不会因为别人眼中的丑陋而看轻自己,也不会因为其他人的赞美而迷失自己的心。”
“他眼中的世界既是黑白的,也是五彩的,那份清澈是我曾经遗弃在黑暗里的光。”
“都说只有丢失过才会懂得珍惜,我珍视阿照何尝不是珍重曾经的祁家大小姐,那个鲜衣怒马自信张扬的世家千金。”
“因为那是被我弄丢的自己。”
太夫人将自己的心事笑着绣进了那件包含深情的衣衫里。
碧波苑
“大夫人,老爷派人给您送东西来了。”
碧波苑的庭院里花草间一个精美的秋千在风中摇晃,可是上面的女子望着由远及近再由近及远的天空愣愣发呆,风吹动了她的发丝迎风舞动模糊了她眼中的神情,可是一直陪在身旁的白芷却感觉到阿赫身上那朦胧凄然的忧郁。
余光感受着阿赫的起落沉浮好像心情也跟着一起生出了一种兔死狐悲的伤感。
桃枝一身藕粉色绣着桃花纹样的薄袄在这个万物寂静的初冬像是一股行动中的春色,阿赫像是没听见一般越荡越高,如同一只欲要展翅欲飞的鸟儿奋力的张开双翅去寻那不可触及的天外天。
“夫人,老爷派人来了。”
桃枝怕阿赫没有听见就又说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