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叶城。
李家老祖李静水浮在半空,双臂环胸,扬起下巴,凉薄眼神望着对面九名半步仙人,以寡敌众,依旧生出睥睨天下气势。
李桃歌紧张望着老祖,手心攥出汗水,这一仗无论是输是赢,老祖都要羽化升天,赢,能保住碎叶城,输,自己也将随之湮灭。
苏貂寺可不是寻常伪仙,天人境大圆满,大周皇宫第一高手,与那天柱仅一线之隔,论单打独斗,已经能与李静水分庭抗礼,再有八名半步仙人相助,斩杀李静水势在必得。
“你怕了?”
叶不器单手托住下巴,趴在垛口处,即便身处险境,也散发出与世无争的恬淡。
李桃歌双眸浮现出殷红,带有哀凉语气说道:“我不怕死,就是替老祖觉得委屈,一大把年纪了,还要以一对九去搏命,怪晚辈没本事,不能替老人家分忧解难。”
“咋觉得你这把枪是对着我来的?”
叶不器用手指轻敲黄泉,白了旁边少年一眼,轻声道:“李小鱼心气高,脸皮薄,有些事,是万般无奈的选择。前几日与苏貂寺对战,那六名骟驴齐心协力,一剑鱼龙舞,李小鱼无法破招,只能施展同归于尽的秘术。虽然我赶到帮他解围,可秘术燃尽真元寿元,就像覆水难收,必会遭到极大反噬。李小鱼强撑着不与人说,是怕别人笑话,其实早已到达油尽灯枯的地步,打与不打,都熬不过春天。这一战,是他用残命,给自己扬名,同样给你们李家积攒福泽。”
李桃歌用袖口拭去泪珠,惊愕道:“您的意思是……就算不打这一架,老祖也命不久矣?”
叶不器轻飘飘说道:“活了二三百年,寿元将近,换作凡夫俗子,当称为喜丧,你就别哭鼻子抹泪了,等他死了再哭也不迟。”
李桃歌焦急问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为老祖续命?”
叶不器摇头笑道:“有倒是有,攀登天柱成为谪仙人,或许能够清除体内旧疾,再活一甲子。”
李桃歌默不作声。
老祖修炼二百余年,也没能登顶天柱,怎会在朝夕之间突破桎梏。
与其奢求十大仙人,不如想想如何以一打九,起码更加简单一些。
一名斥候快步走来,神色慌张说道:“御史大人,有紧急军情。”
紧急军情?
难道比贪狼军攻城更可怕?
李桃歌如今是虱子多了不怕咬,满不在乎问道:“说吧,就算是七杀军将至,我都无所谓。”
那名斥候颤声道:“左日贤王亲率十万玄月军,离碎叶城不足二十里。”
李桃歌骤然回头,瞪大桃花眸子。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贪狼军还未撵走,又来了玄月军。
李桃歌忽然想起,郭熙那日所言。
他说他自己都无法掌控局势。
原来这老小子不仅把贪狼军招来,还与左日贤王密谋。
不过想想他之前与骠月眉来眼去,如今十万大军来给他撑腰,倒也不怎么奇怪。
李桃歌咬牙切齿道:“郭熙那老王八羔子,当碎尸万段!”
就算老祖发威,能打退这几万贪狼军,左日贤王可不是善男信女,能好声好气说话。
叶不器说道:“骠月这些年来,涌现出不少人杰,左日贤王我有所耳闻,听说是千年难遇的奇才,悟性绝佳,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任何功法都能在一天之内牢记,不出三天便融会贯通,二十岁入逍遥,三十五岁进入合道,兵法造诣炉火纯青,曾以少打多杀退过沙陀军,率领死士夜袭无双城,生擒两名一品武将,然后逍遥离去。这样的战绩,与张燕云不分伯仲,听说这两人都有兵仙美誉,东燕云,西贤王,不知谁的韬略更高一筹。”
前有狼,后有虎,碎叶城危如累卵,李桃歌面如死灰。
天上的李静水已然聚势完毕,满面红光,白发根根竖起,刀龙卧在袖中。
人生最得意的一刀,即将出鞘。
集九名高手之力,苏貂寺早已布好五方剑阵,形成巨大剑牢,坐等李静水自投罗网。
双方张弓搭箭,只等松弦。
李静水体内真元狂转,气势攀登到顶峰,“骟驴,拿命来!”
苏貂寺双指掠过剑身,轻蔑一笑,“人间最狂李小鱼,受死吧。”
两人早已骂过几百次,骂得自己都嫌烦,不用再去问候对方亲人,只用刀剑发声。
李静水身形暴起,发起冲锋。
苏貂寺率领八大伪仙,冲向碎叶城。
二人即将撞到一处,风云突变。
狂风呜咽,日月无光。
一道粗大到恐怖的虚幻圆柱横在两人之间。
传说中的天柱?!
降世了。
所有人瞠目结舌,呆在原地忘了动弹。
天命所归。
其他人都是合道,抱扑,神玄,只有李静水与苏貂寺两名天人大圆满有望染指。
苏貂寺率先反应过来,极速升空,朝着天柱顶端飞行。
李静水不甘示弱,同样飞起飙升。
一前一后,可惜慢了几个身位。
即将来到天柱上方,圣光若隐若现,似乎在静候有缘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