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起码有上千个被静止的人,笼罩于朦胧水雾下,在死寂间静默。
雾珠随虚弱的呼吸撑满鼻腔,时岑的心声很急切:“小时,你身体的一切感官都在变得迟钝。”
这种迟钝被通感毫无保留地传递到时岑身上,他又被迫坠回无力感中,机智的52号觉察出异样,猫猫刚刚吃完罐头,心情大好,爪垫贴着时岑的大腿,软软地踩了踩。
看在食物的面子上,勉强安慰一下吧。
岂料猫猫越踩越来劲儿,自己玩上了瘾,虽然不懂为什么时明煦今天这么放纵它,但安慰的初衷显然已经变了味——现在,于52号而言,要是能再骗来一只罐头就更好了。
吃和玩两不误,一举双得。
但时岑显然不知道猫咪的脑袋里都是些什么东西,此刻也没有探究的心情。
他能感受到的、属于时明煦的神志,已经非常模糊。
佣兵闭上眼,在暗色空间中寻找到那团半蜷缩的意识体,直接伸手抱了上去。但下一秒,空间外传来一个短促而疑惑的声音。
不是侍者。
时岑猛然抬头,神经瞬间紧绷,通过时明煦的眼睛望出去——正对上一只翡翠绿的眼睛,像猫科动物的瞳孔。
圆形竖瞳,从浓白卷涌状如糖浆的半流体中逐渐翻出来,时岑的视线随研究员一起向下瞥,看清了祂身躯间已经初具形状的发声器。
祂见时明煦看向自己,立刻兴奋地咕嘟了两下,顺便将侍者撞到一边去,要自己占据时明煦全部的视线。
很遗憾,依旧是听不懂的语言。
时明煦因祂陡然凑近的动作下意识后缩,随即感受到炎热。
下一秒,他发现周围的水雾变得稀薄一点——准确来说,不是变得稀薄,而是因为升高的温度而颤抖着挪开了。
研究员的呼吸终于稍稍畅快一点,绵软的四肢间也逐渐恢复少许力量,可惜依旧不太受控制,只能勉强支撑着他站直身子、撑起头颅。
在神经末梢缓慢的苏醒间,时明煦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一点疼痛。
他下意识往疼痛处看去——原来是右手被划破一道口子,或许是之前同侍者争夺水果刀时造成的,但那会儿他的神经高度紧张,完全没能注意到。
而眼下,随着浓白色圆瞳生物的一点点靠近,周遭凝滞的水雾弥散速度也在加快,伤口处感受到温度,半凝固的血液就被融化,于指尖悄无声息地滴下来,落到地......
没能落到地上,就直接融进了散乱一地的浓白色中。
——可惜研究员没有闲心注意到这点,他同时岑共享视野,一起警惕地盯住这只不明生物。
“时岑,我总觉得祂看我的眼神,像在看......”研究员想了想,“像在看什么小动物。”
“是的。”时岑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摁住胡乱踩踩的52号,“小时,祂看你,就像你看猫,或者你看实验体一样。”
岂料他音还没落尽,就见对方的发声器变幻不止,先是在雾中扯出黏膜,又沾染零星水珠,像雨后林间细密的蛛网。
下一秒,祂生涩道:“矿......珍贵。”
说着,浓白色朝时明煦探出蜗牛触肢般的一小截,但还没能成功碰到,研究员就谨慎地后退半步。
“祂在说什么?时岑,你听懂了吗?”时明煦有些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祂好像刚刚才掌握人类语言。”
但浓白色翡翠瞳的生物看起来明显很兴奋。
“或许是语言组织能力还不大协调。”时岑谨慎道,“只能说,祂看上去比温戈和沃瓦道斯都要年轻。”
然而,对方并没有因为时明煦的后退就停止,浓白色几乎瞬间暴涨,裹住了时明煦半条胳膊——就像祂从乐园带走侍者和时明煦那样,快得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带伤的右臂像浸泡进绵密热水。因温度上升,伤口流血的速度也在加快,血红色融进白色半流体间,转瞬就被吞噬。
时岑脱口而出:“不好!”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
半日前,他从样本罐内取出藤蔓主茎时,就曾面临这样的情况——作为锁孔的藤蔓贪婪吮吸着他的血液,而眼下时明煦分明正面临一样的处境。
时岑倏忽想起安德烈的话。
“开启和维系意识空间的能量,需要通过吞噬基因载体来获取。”
刹那间,巨大的、被摄取的感觉同时笼罩住两个人,时岑甚至来不及用心声提醒对方,就被卷入难以名状的涡流——他闭目中所处的暗色空间正在远离,渐渐凝缩成再不可见的小点。
与此同时,时明煦于陷落地中的全部身躯都被浓白色包裹住。而时岑现实世界中的身体也脱了力,猫咪从两脚兽瘫软的掌心下挣出来,抖抖毛绒绒的耳朵。
侍者依旧仰倒在地,清道夫在他周遭爬行,有一小汪想要撬开他的指甲缝钻进去,被侍者愤怒地甩开:“你在干嘛?我还没死呢!”
流汞般的清道夫团聚起来,慢吞吞地钻到一截小腿断骨中去了。
侍者将视线挪移到浓白色半流体间,发现佣兵的身体已经完完全全被吞噬,可他还没来得及笑,就对上半空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