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靖祺做完了自己能做的,只能盯着毫无动静的木屋内心焦躁不已,生怕自己这个本就心魔缠身的徒弟,在这场进阶天劫中陨落。
他不安地转着手上的芥子戒指,一个十阶防御阵盘拿出来又收回去,不知道该不该激活套在徒弟身上。
谈靖祺过了年已经有五百六十七岁,在这漫长的寿命中,上一次这么纠结无措惶恐不安,还是当年的大兽潮。
那一年,他同时失去了师父和头上的三位师兄师姐,也失去了那个横空出世让他都忍不住抬头仰望的人……
那这一次呢?
还要继续失去吗?
谈靖祺望着不断闪烁的天幕,眼中也随着那炸裂又消散的绚丽蘑菇云,一次次亮起又暗淡。
他向来不擅长命数推算,年轻时天天高喊着什么“我命由我不由天”,如今却忍不住屈指掐算吉凶,妄图揣测天意……
天意尚未可知,但他的心意却无比明确——这一次,他不想再失去了。
忽然,他心中一惊,不断掐算的手指猛地顿住,不可置信地转头望向梁云深的木屋……
他这徒弟,多年压制修为,此次竟然是一起爆发,连升三阶!
直接从金丹三层,升到了金丹六层!
金丹期的天劫,是八九之数,每进一阶就是七十二道劫雷,而梁云深此次,足足有二百一十六道劫雷等着劈他!
就算有护山大阵保护,那也不可能将所有劫雷尽数挡下!
强大的规则之力早晚会将护山大阵撕碎,然后用加倍的威力劈在他徒弟的身上!
谈靖祺不再犹豫,迅速将手中阵盘全数激活,一股脑扔出去,罩在了梁云深的小木屋上。
刷刷刷刷,平平无奇的小木屋上,燃起了十数道明亮的阵光,那是谈靖祺手中仅剩的、当年师兄留给他的保命存货。
之前他不敢出手,就是怕会触怒天道,引来规则惩罚,加重对梁云深的天劫。
但现在不管他出不出手,看起来都是必死之局,不如压上全部家底,放手一搏,若能借助这些阵法,熬过所有劫雷,那就能保住他徒弟的小命!
谈靖祺不顾舒悦几人的强烈反对,给他们拍上定身符,连人带阵打包扔到远处,防止这几个弟子被这恐怖的劫雷波及。
随后便召出了自己的映河灵剑,盘膝而坐,抱剑守着梁云深的木屋,还破天荒地吃了一整瓶高阶补灵丹,开始梳理自己的经脉和丹田。
他最后看了一眼其他几个徒弟的方向,没有耗费灵力开天眼神通加持,目力有限,最后只看见了大雪纷纷,群山中白茫茫一片。
徒弟们都会没事的,劫雷有规则限制,只会瞄准了渡劫之人劈,徒弟们都换了山头,一定会没事的。
谈靖祺失神片刻才收回视线,又突然想起什么,将自己的芥子戒指和身上的储物袋还有其他零零碎碎能用的东西,一一摘下,都用灵力扔到了六十九陪峰的茅草屋里……
那是他最后能给他们留下来的东西了。
而他自己,只剩下了一柄长剑和一壶好酒。
“莫思身外无穷事,且尽生前有限杯。【注1】整整三百年没碰过酒,今日该是此生最后一杯了吧。”
谈靖祺拿过酒壶欲倒酒,却发现自己遗物收拾得太干净,甚至忘记留个杯子,于是索性也不用了,提着玉壶仰着头,将那灵酒咕嘟咕嘟一口气倒进了自己的嘴里。
他的长发被寒风吹起,烈酒顺着嘴角一路淌到脖子里,他用袖子一擦,仰天长啸,一时间,竟有当年豪气。
豪气完了,剩下的就是一长串咳嗽。
他本来想像年轻时那样,酒到酣处摔杯助兴,但看看手中玉壶,羊脂白玉还挺贵的,到底叹息一声,没下去手。
此时,他面色潮红,灵酒带来的大量灵气在他经脉中奔涌,千年的积淀,使他整个人进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跗骨的寒冷尽数褪去,久违的力量感充斥着他的全身,他能感到,自己的血液都随着灵酒的到来而沸腾起来。
谈靖祺立刻屏息凝神,专心调理起自己凌乱的内息,千年灵酒带来的灵气,一刻钟后便会从他的心脉伤口中流失,他必须在这之前,尽可能地把它们收入丹田化为己用。
他隐隐有种预感,师兄留下的那些阵法可能撑不过这次声势浩大的天劫,等到所有阵都碎了,就是该他这个师父出手的时候了。
他刚进阶元婴时,曾一剑劈开莽莽群雁山,如今,应该,也能破开百十道金丹劫雷的——吧。
他不是个称职的师父,三百年来以养病为由,将几个小徒弟全数扔给大徒弟照顾,若不是他的失职,没有发现问题及时疏导,这个三徒弟也不会小小年纪便梦魇不断心魔缠身。
如今,是该他弥补亏欠的时候了。
护山大阵之外,劫雷炸得轰轰烈烈,护山大阵之内,气氛凝重雪落无声。
万钟音之前从高空掉落差点摔死,还好有系统看路,在撞山之前出声提醒,让她勉强挤出一丝神识,操控剑胚稳住,险险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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