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宴会,是一场还算有趣的宴会。
但在宴会后莫名其妙跟上他的人……讨厌。
身后跟了个讨厌鬼的楚无疑唇角微微向下,却也没说些什么。
毕竟谢明鸾虽一直不远不近的跟在他身后,却也自觉屏息,没有直接出现在他面前刷存在感。
因此,是真的有些累,也是真的需要休息的楚无疑只当他不存在,继续自顾自的走着。
而替楚无疑确认身后是谁的系统则正在阴暗的爬行,一边爬一边警惕谢明鸾。
不过直到楚无疑上了马车,谢明鸾都只保持着勉强算是有礼的距离跟在他后面。
谢明鸾既没有主动上前,也没有做些什么不该做的事。
甚至,连他落在楚无疑身上的目光都没有什么特别意味。
谢明鸾只是在注视楚无疑,仅此而已。
垂下的车帘将来自车外的视线挡住,倚着软榻的楚无疑终于施舍给谢明鸾一个眼神。
此时,谢明鸾是低落的。
在确认了这人的情绪后,楚无疑便没再管他,开始合眼浅眠。
而站在昏暗处的谢明鸾则一直沉默着。
他沉默的目送那辆马车离开,又沉默的在冷风里站了一会,才终于理了理衣袍,原路返回了琼玉宫。
虽然对这场宴会毫无兴致,但谢明鸾和楚无疑不同。
他没有资格早退。
……
蒙蒙亮的天是青灰色的,深色的云压得很低,俨然一副将要大雨倾盆的模样。
风吹过柳枝,又吹过暗红色的衣袍。
仅有两刻钟的浅眠无法改变什么,下车时的楚无疑仍有些困倦。
清晨的空气很清新,但却无法让楚无疑混沌的大脑清明起来。
他垂眼站在青砖路上,一朵不知从何而来的落花被黑雾猫叼着送到了他的发间。
“不要闹。”
被批评的黑雾猫无辜歪头,但楚无疑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便抬手将那朵未染泥污山茶花取下。
殷红的花上挂着些水珠,被托在苍白的掌心。
湿漉漉的花瓣手感有些微妙,却并不引人厌恶。
似是想起了什么,楚无疑将花送到自己的鼻尖轻嗅了嗅。
“要下雨了”
……
的确。
要下雨了。
在楚无疑回到铃塔后不久,黑压压的云便吐出了一颗颗无色的珍珠,噼里啪啦地落到了人间。
大雨洗涤着临安,嘈杂的雨声也让被黑雾包裹的神明陷入深度睡眠。
无尽的黑暗令疲惫的身体得到了暂时的休息,近日本就不适的楚无疑在大雨声中直接睡到了第二天。
他这次整整睡了十三个时辰,过长的睡眠令醒来的楚无疑有些茫然。
【大人!早上好!】
系统活力满满的说,而楚无疑默了许久才回应它。
【早上好。】
窗外的雨声仍未停歇,楚无疑在黑雾的怀里又安静躺了一会,才终于有了其他动作。
只着中衣的人披散着黑发,撑着身体从地上坐起。
层层叠叠的红线遮掩着他的面容,被白翳蒙住的红眸像是被积雪吞没的血液。
即使睡的时间有些过于多,但此时那张苍白的脸上仍透着病态与倦意。
或许是熬夜对这具支离破碎的身体来说等同于酷刑,此时的楚无疑感受着身体上的不适,终是抬手轻拍了拍黑雾。
身为一个极有自知之明的神,楚无疑很清楚。
他的身体又要死了。
所以,他该吃“药”了。
虽然楚无疑什么都没说,但早已准备好的黑雾还是很快速的切下了一部分自己。
没有拟态的黑雾像是一团巨大的乌云,托着怀中的楚无疑。
祂将切割下的雾气化为黑色的水雾,顺着印堂送入了他的身体。
楚无疑闭着眼,感受着进入身体的黑雾修补着破损的器官与经脉,连接将要断裂的血管。
修补身体的过程毫无疑问,是极痛的。
但还在楚无疑可忍受的范围内。
甚至因来自五腹六脏的剧痛之下,未过几个时辰,楚无疑便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如果不是后台显示一切正常,一直在试图安抚楚无疑的系统会严重怀疑他痛晕了。
但好在,并没有。
无论是系统后台的实时反馈,还是难得出现的梦境,都能证明他没有。
……
身为自然神,楚无疑几乎是不做梦的。
在大部分时间里,陷入睡眠的楚无疑只会看到无尽的黑暗,与无尽的虚无。
但这次,他却难得做了个梦。
而梦中,出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陈年往事。
碎裂的神像在大火中不见踪迹,战场上下来的独臂男人手握长刀,劈碎了他的供台。
无数信徒流着泪,拉着他质问为什么左幽神君没有给他们带来胜利。
被扯住的身体好痛,耳边的声音好吵。
楚无疑蜷起身体,无尽的哭嚎令他甚至产生了呕吐的欲望。
好恶心。
好恶心。
血腥气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