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视着倒在那里,被长剑钉在地上,胸膛已彻底没了起伏的江贺。
被荧惑废掉手臂的江十一,最终还是牵起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你要杀了我吗。”
他轻声问道。
荧惑不答。
清楚自己无论如何,都是死路一条的江十一,又笑着开口:“你杀了我吧。”
听到这话,荧惑只淡淡看了他一眼,依旧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不过江十一也不需要。
拖着被卸掉关节,如两根面条一样使不上力的手臂,江十一抬头,注视着荧惑脸上那狰狞的鬼面具。
“我只是兵器。”
他的声音很轻:“主人活着的时候,我可以随时被折断,丢入熔炉之中。”
“而现在,主人死了……”
“你们不杀了我,我也活不下去的。”
江十一似乎透过鬼面具,看到了荧惑那惨不忍睹的脸。
“我可以被折断,但我不想被丢入熔炉。”
他似乎话里有话,但荧惑没有理解他的意思。
也没有理他的意思。
又被荧惑无视,江十一有些惨兮兮甩了甩手臂。
“你杀了我吧。”
他注视着荧惑,很认真的说:“被烧死很痛的,我之前放火烧过别人,我知道。所以我不想被烧死。”
荧惑终于施舍给了他一个眼神。
但也只是一个眼神。
荧惑很快收回了目光。
“陛下。”
嘶哑的声音宛若破风箱,荧惑看向林述,“江贺已死,其下属要如何处置。”
闻言,林述收回了摸江贺脉搏的手,起身拔出了长剑。
“亲信杀无赦,助纣为虐者入狱,按罪行轻重受罚。其余人遣散,受虐者或亲属被杀者,可领体恤金。”
这段话早已在他的心中预演了千百遍,因此说的格外流畅。
早在第一次暗杀江贺前,林述便计划好了这一切。
甚至连兵权与抄家后的财产归属,以及对江家的连坐降罚,他都计划好了。
林述甚至提前想过,自己要在什么样的场合,以一种什么样的语气,将这些话说出。
而此情此景,与他的预想,出入很大。
不过也不重要。
江贺死了就好。
这样想着,没摸到江贺脉搏的林述,又提剑给他的左胸膛与右胸膛,各来了一下。
以防万一。
在做完这些后,林述直接把自己的剑丢给荧惑。
“我去看先生,你杀吧。”
他走的毫不犹豫。
而抓住剑的荧惑心情忽然变差。
……果然还是讨厌这个皇帝。
同样也挂心着楚无疑,但被甩了麻烦差事的荧惑很不情愿。
早知道就不问了。
不过想是这样想,天选打工人荧惑还是握着剑,看向了江十一。
“亲信,江贺只带了你一个?”
这是荧惑第一次主动开口。
江十一极快速的点头。
“我心脏在——”
江十一想补充些什么,可荧惑根本不想听,也不想和他废话。
布满伤痕的手握着长剑,荧惑毫不犹豫的刺穿了江十一的右胸膛。
他这动作近乎无意识的本能,在江十一唇角溢出血液,瞳孔涣散后,荧惑才意识到自己刺错了方向。
荧惑有些懊恼的拔出剑,而江十一还是倒在了地上。
果然是你啊……
心脏被贯穿的江十一,并没有立即死去。
鲜血不断的涌出来,来自心口的刺痛让他意识逐渐涣散。
长剑又刺穿了他的左胸,而江十一想和荧惑说的话,也彻底说不出来了。
你没有刺错的……
江十一试图露出一个笑容,却根本无法操控自己的身体。
不知从何而来的黑色颗粒逐渐爬上眼前,遮挡视线。
原来濒死,是这样的感觉吗?
真不好受啊……
黑色逐渐爬满了天空,江十一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要死了。
耳边的嗡鸣声,像是来自黑白无常的呼唤。
在意识彻底消散前,江十一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在火海里挣扎的人。
……是你啊。
恭喜你,令人意外的活下来了。
江十一闭上了眼。
晚安。
江七。
……
林述是小跑回营帐的。
他满心满眼都是自己晕倒的先生。
楚无疑的身体不好,林述很清楚这点,因此他才会对这次晕倒更为恐惧。
先生千万不要有事……
在营帐外急刹车的林述调整着呼吸,用颤抖的手撩开了落下的帘栊。
营帐内。
药炉上渺渺升起的白烟,让榻上之人若隐若现。
林述扫过榻边地上打开的药箱,略过将浸了冷水的帕子放置到楚无疑额上的温如玉。压低声音:“先生还未醒吗?”
“是的,陛下。”
温如玉因浸冷水而冰凉的手,抚过楚无疑殷红已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