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镜做了一个梦,梦中自己回到了前世,依旧是那个庸庸碌碌的打工人,每天朝九晚六,孤身一人,在大梁朝发生的一切,仿佛才是梦幻泡影。
就在苏镜打算继续在梦境中沉沦的时候,一本黑书,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将其拉回现实当中。
看着焚尸炉中的熊熊火焰,和“呼哧呼哧”卖力推着鼓风机的大黑狗,苏镜感到恍惚。
面前,那本神秘的黑书已经翻开,烟幕蒸腾中,展现着一位陌生人的一生。
许镜纯,出生于庐陵一诗书之家,天赋异禀,少年登科,二十岁及冠之时,与同乡一大户人家女子结为连理,后走马上任,成为银城县令。
许镜纯自幼饱读诗书,慕圣贤之道,为官清明,断案公正,很快便受到了当地百姓的爱戴。
许家,虽不是名门望族,但也算小有家财。
在家族的打点下,许镜纯的仕途还算顺利,仅仅两年,升州同知,再过六年,因功绩突出,入都察院,任右佥都御史。
许镜纯离乡之日,银城百姓十里相送,场面蔚为壮观。
老父将其送至码头,说道:“此去京城京城千里,望我儿秉持初心,莫叫那京城繁华迷了双眼,为官者,无论身处何位,都当躬身竭力,上不愧君王,下不负黎民。”
父亲的勉励之语,许镜纯记在了心上。
入都察院后,其恪尽职守,不畏权贵,多次在太和门前直言上谏,但又一身清白。
权贵们曾多次差三法司、锦衣卫对许镜纯进行调查,但了解到其家中不过几间小屋,除了一从金陵带来的老仆,就更无其他仆人、丫鬟。
久而久之,在庙堂上,许镜纯就多了“铁骨直谏”的称号。
到这里,苏镜忍不住看了眼焚尸炉中的尸体。
右佥都御史,可是当朝正四品大员,为何尸体会出现在这城南义庄,且没有产生任何波澜。
但很快,苏镜就知道答案了。
由于许镜纯的直言敢谏,在朝中得罪了不少仇家。
尤其是大梁朝三年大旱以来,许镜纯更是参了不少权贵的本,树敌甚多。
但由于其从未贪赃枉法,一身干净,权贵们恨得咬牙切齿,却也没有一点办法。
所有的一切,在许镜纯五十岁诞辰的时候彻底改变。
那天,许镜纯又向圣上参了一本,参当朝工部左侍郎魏无青差人强买强卖农户田地,将金陵等地大片原本用于耕种的土地改为种植桑树,用于贸易丝绸,进而敛财。
期间胆敢有人反抗,魏功青便叫人将其活活打死,手段狠毒,令人发指!
谏书一出,朝野震惊。
倒不是震惊于工部左侍郎的狠毒手段,毕竟这样的事大家多多少少都做过,或者正在做,没什么值得稀奇的。
大家伙震惊的是,这许镜纯胆子是真够大的,连内阁首辅魏大人的儿子都敢参。
没错,这位工部左侍郎魏无青当今内阁首辅魏大人之子,而且还是嫡长子,人称:
“小阁老”。
许镜纯这是不要命了吗?连小阁老都敢惹。
“镜纯,就此收手吧。”魏府书房中烛光摇曳,年迈的魏大人对站在下方的许镜纯说道。
可对方只是慢慢摇了摇头。
魏大人有些不解,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可许镜纯的回答却很简单,也有有力。
“镜纯想要的,其实就是两个字,公道。”
但他不知道的,自己的这封谏书在递呈至内阁的时候,就被拦了下来。
五十大寿,许镜纯之子为父亲摆了宴席,宴请了一些关系好的朋友前来一同庆祝。
但就在一半的时候,大批锦衣卫敲开了许家大门。
“许大人,还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说话的锦衣卫苏镜很眼熟,是贾晓生。
“父亲,不能去啊!”
“括儿,为父行得正,站得直,你好好安顿家里,我去去就回。”
可这一去,就是诏狱。
在里面,许镜纯受到了许多常人难以想象的酷刑,最终意志崩溃,签下了认罪书。
“经查证,都察院右佥都御史许镜纯贪赃枉法,现免去其官职、功名,永生不得录用,钦此。”
曾经的“铁骨直谏”被戴上了一顶贪赃枉法的帽子。
消息传回庐陵,乡人们摧毁了为期立的牌楼,在滚滚烟尘中,一切似乎尘埃落定。
许镜纯的妻子被吊死,儿子被人推进运河之中,而他自己,也从堂堂四品大员沦为大梁京城中一名乞丐,最终,死于陋巷。
焚尸炉中,火焰吞噬了一切。
苏镜蓦然叹了口气,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都说这世道乱,可他看见的,却是这世道又黑又乱。
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
“把这人的骨灰单独用一个桶子放吧,别搞混了。”苏镜对大黑狗说道。
大黑狗这才知道他已经醒了,连忙回道:“好嘞老大,其实这人我见过,一个乞丐,前段时间我打劫的时候,他还骂我是禽兽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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