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舅又挨了一棍,身子似被捞上岸的鱼一样扑棱地折腾一会儿 ,二舅母被张老爹的不讲情面给彻底惹怒了,她双手抓住再次要落下的棍子,语气也变得凶狠,
“爹!初姐儿现在不是没事嘛,你再打,再打就要将老二给打死了,到时候白发人送黑发人,我看你怎么心安?”
云苓听得那句“初姐儿现在不是没事嘛”,当下对他们好不容易升起来的同情心瞬间消灭。
受害者通过自个儿的努力而成功逃离魔爪,这是受害者的幸运和本事,怎么能因此而成为加害者逃脱罪责的理由?
这不公平,对云初很不公平。
云苓不满,想要争论,张老爹却已是先一步开口,
“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现在没事,万一有事呢,你是不是又会说,事情不发生都已经发生了,还是想想办法解决?”
这话一出口,云苓的心就定了,她姥爷明事理,这事怎么的,也不会失了云初的公允。
二舅母本就怒在心头,见张老爹没有住手的意思,就愈发怨恨,
“我们有什么错,不过是想与云家结亲,给我们未来铺路,这到底有什么错???”
“眼下静姐儿谈的都是好人家,萧哥儿又谈到城里的小娘子,他们大房越来越好,早晚是到城里去的。”
“而咱们有什么,什么都没有,所以才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与云家结亲,好推咱们一把。”
“你们说说,这三妹妹是越来越好了,家中富贵起来,还与秦家结亲,可对娘家有什么帮助,她可有帮过咱们一把?”
这下别说张老爹,连张老娘都瞧不过眼,
“老二媳妇儿,老二除了椿娘与有点子血缘关系外,没什么了不起的,这世上血亲相杀的例子还少么,就咱们村子里头,傻六他爹不就是被自家亲儿子推下池塘的?”
“椿娘在嫁妆筹备上是占过你们便宜,可这么些年,华哥儿给我们的东西玩意儿还少么,这做人做事,先得抿心自问,自个儿给予她人多少,才张嘴讨巧。”
大舅母觉得这话有理,所以她再馋初姐儿的本事也只是挂在嘴边说说,从不敢有半点子逾矩。
可二舅母却不是这般想,她知晓张老娘向来都是疼爱张氏的,当下这般不给她面子,直接骂她,更是让她本就激怒的情绪雪上加霜。
刚娶她进门的时候,总是挂在嘴边说“媳妇女,媳妇女,媳妇比女儿好”,如今她为张家开枝散叶,就又是一个嘴脸,
什么媳妇女,媳妇儿不是她 亲生的,她女儿才是她亲生的,于她而言,媳妇儿可永远没有女儿亲。
“这人生着手指头,可是要往里掰的,我可是听说,三妹妹家中的生意活计可都光顾村子里的人,若是要论亲疏,咱们还不能比村子里的那些外人亲近?”
二舅母直接一屁股撂在地上,耍起赖来,
“今日这脸面不撕也已经撕破了,有些话我也不妨直截了当,咱们二房也要与云家做生意买卖,倘若咱们一房再这么没出息,我就与老二和离!”
“我可再也不要窝囊活下去,要是你们不允,咱们二房就散了,都散了,让别人笑话也罢,这日子就不过了。”
二舅母的无赖让在场之人面面相觑,在张氏,张老娘和大舅母的认知里,这嫁人就是一辈子的事,哪有想过要和离?
故此当二舅母提出这个选项的时候,大多都愣住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二舅母自认得意,这若是她和离,这张家还不是让人笑掉牙齿,而且还有一双儿女要何人要照顾?
所以她对她快要与云家合作之事,那可是信心满满,若不是害怕太多嘚瑟,她都要将二郎腿翘起来。
只不过,张家老二突然传出微弱的声音,他只道:
“既如此,那我们,和离吧。”
二舅母简直不敢相信自个儿的耳朵,她发疯似的转过身抓住张家老二的手,问道:
“你说什么?!你知不知道自个儿在说什么???”
“和离。”
张家老二自被撺掇做这件坏事之后,就夜夜不得安睡,他总是梦到张氏怨他,说他不顾兄妹之情,又梦到小时候,他们三兄妹在一处玩耍的情景,那时候的他,是最疼妹妹的张家老二。
只不过每每梦醒,他又沉浸在枕边人的教唆当中,他不得不为自家一双儿女着想。
他很煎熬,张老爹打他的那几棍,他甚至觉得快活,轻松,似那一棍又一棍下来,他就能洗清身上的罪孽,与张氏重新修复兄妹关系一样。
而枕边人的那句“和离”,更是让他觉得和解,他再也不想受任何人摆嗦,这未来的日子过得好过得坏,他都可以独自承担。
但二舅母却慌了,她刚才不过是想着吓唬吓唬他们,这临时发挥的,没有与老二商量,她不晓得这人当真了。
“你不为你的一双儿女着想了???”
“你不为咱们的未来考虑了???”
二舅母刚才有多嘚瑟,此刻就有多卑微,她哪里想和离,她哪里敢和离?
出了这档子事,她在娘家那边已是不好交代,若是和离回去,她哪里有地儿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