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拐角扶手的位置,靳砚琛随手指了给她看。
简意早就摸熟东郊的每一处地盘,光着脚跳下沙发,又看见靳砚琛咬着烟回头无奈指了指地下的拖鞋。
她吐了下舌头,佯装不好意思,飞快踩着拖鞋往门口走。
与此同时,靳砚琛也转过身去,他们两个一个向北角的门口,一个去南边的阳台。
又是一条背道而驰的直线,好像人生从来都不会有相合。
一瞬间的晦暗被简意牢牢压死在心里,她心情还算有点儿雀跃。
天知道今天是多让她惊喜的一个夜晚,密不透风的墙壁终于被她翘出一块缝隙,靳砚琛肯向她倾吐,属实算是意外之喜。
他不像是习惯同别人交待过去的人,也许这场真心交换的砝码她当真要做赢家了。
简意笑一笑不再往下想,她向来乐于在感情的事情上当个糊涂鬼,深黑的抽屉拉开,里面堆了一些不常用的文件,简意在最里面的文件袋夹层里找到了靳砚琛所有的资料。
也许谈论过去只是个引线,今夜她真是对他的过往起了浓重的兴趣。
她想知道他十八岁以前的每一天,想知道这其中又是什么样的坎坷让他对爱与执念避而不谈。
靳砚琛也默许了她的行为,他什么也不多说,却挥手将一切摊平在她面前。
即便不用看这些证书,简意也能想象到靳砚琛的优秀。
他的谈吐见识,举止投足间的从容做派,无一不彰显出他深厚的底蕴与魅力。
饶是如此,在看见那张接近9分的雅思成绩单的时候,简意还是小小惊讶了一下。
可惜两年效期早已过去,那张薄薄的成绩单最后和一份留学申请书堆叠在了一块。
简意想要拿出来仔细看的时候,靳砚琛刚好抽完了一支烟。
他在阳台外站定,任由风吹散点烟草味,然后大步朝她走过来。
“废掉的材料,估计看了也没什么用。”
简意点点头,没再往下看,余光瞥见斯坦福商学院的英文字体,转身的片刻她忽然想,靳砚琛在她这么大的时候,是否也是志得意满,想要踏上全世界的征途。
原来他差一点就走向全世界。
这一晚简意出奇的失眠,无意间捞到放在枕头下的那一本“复仇日记”,她原先是小心放在床头的,后来不知道是哪一回耳鬓厮磨随手打落在地下,被靳砚琛无意捡了起来。
他很尊重她的每一个意愿,除去拾起不小心瞥见的那一页,当真再也没有打开过。
其实说是“复仇日记”,也就是她的一本随身日记本,小的时候总是因为太多的事情感觉到委屈,又没有人可以倾诉,干脆都写到本子里。
譬如家长会爸爸妈妈只去弟弟的班级,买菜的时候永远只问小儿子喜欢吃什么,吃饭的时候会下意识将有营养的菜推到简亮亮面前,这些微不可见的小事被记录其中,那时候她天真的想,长大以后出人头地一定全都要“报复”回来。
这些小事现在看起来还有些好笑,简意聚精会神往下看,却在男人的目光注视过来的时候“啪嗒”一声合上了本子。
她踢了一下被子,仰头道,“我睡不着。”
夜色已过半,靳砚琛懒怠撑起手臂,声音不乏困倦,却仍耐心问她,“那你想怎样?”
“想听你读书。”
两条细白的手臂搂住他的腰,靳砚琛垂眼往下一看,藕粉色的真丝睡裙早就揉作了一团,小姑娘一双眼睛好像剥皮的葡萄,掐出水的嫩,蜷在被子里的手无意识挠着他胸口,细细软软的好像在撒娇。
这长夜哪有再休憩的道理。
他认命拿起手头的一本书,是狄更新的《远大前程》。
书名挺宏伟的,刚好能驱一驱这一夜的绯色。
还没等开口,又感觉胸口被塞了什么东西,靳砚琛低头一瞥,巴掌大的册子,牛皮纸的质地,还有一多半没写的样子,就这么被主人毫不怜惜地扔进了他的怀里。
“作为报酬,这本'复仇日记'送给你。”
简意扬起眉梢:“你不是好奇里面有没有你名字吗,尽管去看。”
她那么洒脱,倒是让靳砚琛暗自发笑。
这些于他而言小女孩才会有的扭捏日记,却在一行一行读下去以后眉头渐深。
到最后,靳砚琛庆幸卧房没有开灯,好叫他冷厉的一张脸不至于太过骇人。
他冷笑一声,把日记本重新塞进她手里。
“你尽管继续记,有什么仇我替你做主。”
在靳砚琛说这话的那一秒,简意能感受到他是有心疼她的神色一闪而过的。
可惜没有开灯,她无法看清他神色,只感受到箍在腰侧的小臂紧了紧,很快她被紧紧拥在他胸前。
简意尝试推了推,未果,心安理得贴住他滚烫胸膛。
“你看最后一页,遇见你以后,哪还有需要写的时候。”
这本日记的时间永远停在了离家出走的那一天。
她人生中最狼狈的时刻,日记本篇幅写了整整半页,却在最后一反常态,以“下次下雪,还会见到他吗”作了结尾。
而靳砚琛,也早已给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