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允子一瘸一拐的走在长街上,他在外面打听了一天的消息,终于将敦亲王打人一事凑了个完整,眼下得将这件事汇报给自家娘娘。
只是才到殿外,就听到里面传来自家主子跟惠贵人说笑的声音。
他略略想了一下,若无其事的走进了殿内,将手中的丝线双手递给甄嬛,然后自然的往伺候在旁的槿汐跟前凑了凑,装作一副闲聊的样子轻轻嘀咕:
“槿汐姑姑,敦亲王将御史张林打了。”
他的音量控制得刚好,沈眉庄正好将这话听得真切,当即就问:“怎么回事?”
小允子先是看了眼甄嬛,见她微微点头,才回到:“奴才在外听了一耳朵,说是敦亲王伤好后,连续多日上朝迟到且在朝堂上略次顶撞皇上,御史张大人就弹劾他目无君上,是大不敬之罪,谁知下朝后,敦亲王就将人堵住,一顿老拳揍得张大人起不了床。”
如此荒诞鲁莽之事,倒像是敦亲王会做之事,沈眉庄毫不意外:“他性格莽直,从不将开口论孔孟之道的文臣儒生放在眼里,言官御史又以上谏君王之失,下谏言群臣之过为己任,敦亲王此举只怕得惹众怒。”
小允子这才接着说道:“贵人说得是,老祖宗的规矩,言官是打不得的,眼下朝中的文臣激愤,都要求严惩敦亲王,以正朝廷法纪,可敦亲王却躲在府中不出来。”
沈眉庄不屑:“真是敢做不敢当,八王九王的例子还摆在前面,皇上要料理他倒也不难。”
甄嬛听完却不认同,自从皇上隐隐表示要动年家后,就一直在布局,此时应该不会节外生枝:“皇上要是在此事上动怒,反而难办,敦亲王无大过,此时要是料理他,外面对皇上的清议不好,会说皇上苛待兄弟。”
言官御史笔中有刀,文臣书生口舌相传,此事要不处理对皇上非议也不少,沈眉庄担心:“可若是处理不好,便是危及朝廷的大事啊。”
小允子将事说完整:“贵人担心的是,就因为这个缘故,皇上待在养心殿整整一天都未出来。”
沈眉庄第一反应是跟甄嬛说:“都这样了,你去看看吧。”
甄嬛早就有心想通过进言立功在宫里树立威信,让众人都忌惮她,再不敢随意谋害她,边说道:
“眉姐姐,这事容我想想。”
沈眉庄看她皱眉思索,便先行离开了永寿宫。
“娘娘,您真不去看看?”剪秋也同样听说了外面的消息。
皇后将手中最后一笔落下,一个从容高古的“静”字,力透纸背,她满意的递给剪秋:“裱起来,本宫不去,是因为本宫相信皇上英明,这样的小事何曾难得住他,皇上将自己困在养心殿中,不过是感怀兄弟异心罢了,君臣纲常,这种时候本宫不去是最好的,再说,有人急着立功,自然会想法子为皇上分忧,本宫做好分内之事就行。”
天幕擦黑,御书房外隐约能听到群臣激烈的争辩之声。
甄嬛忐忑的等在殿外。
站得腿酸时,御书房大门终于打开,群臣鱼贯而出,看到站在门口的甄嬛,眼角余光轻扫一下,各自压下心中疑虑大步而去。
甄嬛自然的走入御书房,未曾小产之前她曾多次在御书房里伴君,这也是她敢过来劝说的底气之一,御书房行走的殊荣,后宫仅她有。
“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一声清脆的问安,打断了皇上的思绪,他并未传召,甄嬛怎么来了?他从御座上下来,将手中的翡翠珠子盘成一团,哗哗作响,一手却自然的扶起甄嬛:
“可是听说了宫中传得沸沸扬扬之事?”边说边拉着她往东暖阁走。
甄嬛让槿汐将食盒打开:“是,臣妾虽居后宫,但略有耳闻,朝政纵然繁忙,皇上也得保重自己的龙体,臣妾给您炖了阿胶党参羹,补气宁神最好了,皇上请尝一尝。”
依着往常嫔妃亲手做的吃食皇上都得客气一句:有心了,现在他接过甄嬛手中的炖盅,却不说这话,而是直接询问:“敦亲王殴打言官一事,你已经知晓了,你觉得朕该如何处置?是否该依律秉公处理敦亲王?”
听得皇上询问,甄嬛忐忑的心终于放下,她来对了:“皇上身为一国之君,当然要依律秉公处理,但不是责罚敦亲王。”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眼神定定的看着烛火下看不出表情的皇上。
皇上注意到了她的眼神,继续追问:“朕以为,你会主张责罚敦亲王,你且说来听听。”
甄嬛需要一个保证:“皇上,不怪臣妾妄议政事吗?”
“无妨,朕就当做听闲话,绝不怪罪。”暖黄的烛光下,皇上的眼神暗了暗。
“臣妾以为,眼下最重要的是安抚人心,化解敦亲王与朝臣的矛盾,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不管伤了哪一方动摇的都是朝廷的根本,敦亲王久居军中,又是显赫亲贵,若是因此事处罚敦亲王,会引起武将们的不满,也会引起宗亲们的猜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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