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上,在这里的并不止这两名乐团成员。栗山阳向的视线扫过剩下的人,他们大多数看起来对突发的意外没什么兴趣,但如影随形的视线像影子一样黏在他的后背上。
青年不动声色地抬了抬手,旁边那名乐团成员忽然转身看向他。
“时候不早了。”对方看起来完全不像是生气的模样——甚至可以说是毫无脾气,“请您回到观众席吧。”
请您回到观众席吧。
请您回到观众席吧。
请您回到观众席吧。
明明只有对方的嘴巴一张一合在说话,声音却如潮水般在青年脑海中起起落落,仿佛跟着数十声不同的回响,最终与黏在他后背的视线合而为一。
“请您回到观众席吧。”
回过神来,乐团成员仍然只简洁地说了一句话。
栗山阳向的视线扫过另外两人,安坂松也看起来一无所觉,松田阵平也没有任何不适的表现。
青年忽然笑起来。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不知不觉就快到演出开始的时间了。
“我们走吧。”栗山阳向轻描淡写地道,没有提及他刚才的任何感受,“演出快要开始了。”
观众席上稀稀落落坐了不少人,虽然离坐满还有段距离,但完全称不上门可罗雀——礼堂的观众席差不多被填满了一半。他们中有些人看起来是结伴而行,有些则独自坐在座位上专注地等待开场。大多是年轻人,或许是捧场的同学,但也有一部分气质成熟的社会人士。
第一排正中央空出三个座位,安坂松也径自坐在第三个位置,却没像见面时那样热情地与他们寒暄。
“就这样等开场?”松田阵平压低声音问。
栗山阳向同样压低声音,十分冷静地回答:“被警告了。”
那重叠在一起的声潮就是警告,嘈杂的回响会摧毁正常人的神经。
什么警告?就算不问,松田阵平也意识到青年似乎比他听到了更多东西。
“为了以防万一……”
栗山阳向说着,开始从口袋里掏东西——在看清那是什么后,松田阵平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他早就注意到青年今天的大衣口袋格外鼓,但就算是他也没想到会是这东西啊!
坐在他们旁边的安坂松也终于绷不住开口:“喂,你这也太过分了吧?”
“是吗?”栗山阳向眨眨眼,“我觉得还好啊?”
在他手中拿着的,赫然是……
一副折叠式头戴降噪耳机,阿笠博士倾情出品。
“你可是坐在第一排啊,戴这种耳机难道不是专门给乐团难堪吗?”安坂松也忍不住语气生硬地谴责,“还有,我之前一直想说,那场意外事故完全是你造成的吧。虽然对方没有责怪你,可是你却连一句道歉也没有,是不是太过分了?”
闻言,青年先是微微一怔,接着终于隐约恍悟他究竟在这些人身上看到了什么——
“如果那场事故不慎伤到您的话,我不仅会诚恳地赔礼道歉,还会承担您之后的所有医药费。”栗山阳向将耳机塞给松田阵平,接着朝安坂松也笑了笑,“但是那位同学并不需要我的任何歉意啊。”
“……啊?为什么?”安坂松也气势一滞,质问都带了七分茫然。
松田阵平瞥了青年一眼,余光似乎注意到耳机内侧刻了什么奇怪的纹路。碍于旁边的安坂松也,他没多说什么,而是直接无视旁人异样的视线戴了上去。
“因为那位同学不需要。”栗山阳向微笑着又轻声重复了一遍,“他明明对此毫不在意,我也同样如此……我们何必重复这种毫无意义的无用寒暄?”
——那无比令人厌恶的熟悉特质,正是灵魂对躯壳损伤、乃至死亡的视若无
睹。
在安坂松也完全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头顶灯光忽然“啪”地一口气全部黑下来,紧接着又依照次序轮番亮起。
观众们的注意力被拉向舞台,心领神会又自然默契地同时停止交谈。礼堂内霎时陷入肃静,乐团带着他们的长笛在一片寂静中登上舞台。
那位被烧伤的成员就站在田中太郎身后,换了一身全新的演出服,完全遮住了手臂原先被伤到的位置,动作间完全没有任何凝滞的感觉。
“呜——”
悠长低沉的笛声作为开场,声波触及礼堂墙壁后反弹回来,与其他笛声一起成为开始讯号的余韵与回响。
回响。
在对艺术的形容中,这是个充满诗意与美感的词,但此刻听在青年耳中的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这声音像是直接从颅骨深处响起来,像海浪拍打礁石般在荒芜的广阔空间里横冲直撞,汹涌与缓和一层层交替出现,形成无数回环旋转的锋利漩涡,足以将一名普通人的大脑搅成浑浊的浆糊。
不过,栗山阳向的精神和他的情绪一样稳定。
青年放松地靠在椅背上。他看到安坂松也完全抛开先前与他不愉快的争执,专注在记事本上写写画画的模样;也能注意到松田阵平不时往他——尤其是往他不设防的耳朵上瞥的视线。
但视野里更多的是舞台,舞台上的长笛乐团,几l乎受到全场瞩目的吹笛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