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夜与日已开始交替。
夜晚发生的事情却久久不曾从心头掠去,反而长久地在心间盘桓,让人难以释怀。
屋内,祝隐洲仍是从沈晗霜那里回来后的姿势。
原本最是喜洁的人,这回却无心换下因伤被血迹弄脏的衣衫。祝隐洲沉默地静坐在桌边,眉目低垂,眼神沉静而晦暗。
祝隐洲的掌心仍握着沈晗霜找出来给他的那瓶金创药,他却并没有打开来用。
舍不得。
不知为何,从沈晗霜那里离开后,他的手凉得厉害,捂不热同样冰凉的瓷瓶。
直到天色透白,祝隐洲心底都还在不停回想着沈晗霜昨夜对自己说的话。
“无论如何,都不该以自己的安危做赌。”
“今夜的救命之恩,民女不会忘。”
不能以自己的性命去博取她的关注与在意吗?
可得知他受伤时,她还是像对待江既白那样,给了他药。
得到了想要的东西,祝隐洲该觉得愉悦的。但为何,他心里却闷得厉害,堵得厉害,全无得偿所愿后应有的满足。
是因为虽然同样给了他药,但沈晗霜并不像对待江既白那样,关心与在意他的伤势究竟如何吗?
还是因为沈晗霜看穿了他拙劣的苦肉计,对他毫无心软、心疼这些他隐隐期盼与渴求的情绪?
祝隐洲一时还想不明白。
苦肉计,或许只会对原本就在意施计人安危的人有用。
而沈晗霜……
她曾在意过他,但那已是过去的事了。
祝隐洲同样不明白的是,为何沈晗霜会将昨夜他杀了那名刺客一事说成是救命之恩。
保护她,本就是他的责任。
他从不想让她将此记成恩。
自察觉自己的心意开始,他想要的,便是她曾给出又已经收回的情意。
可经过昨夜的事,她是否已经……厌恶他了。
祝隐洲神色黯淡地垂下眸子,安静地望着那个沈晗霜曾亲手递给自己的小瓷瓶。
清晨。
无人会在随皇后秋祈时贪睡,是以众人都早早起身,用过朝食后便如前几日一样,开始在各自的屋子里静心抄写佛经。
沈晗霜今日会回明府,但该抄写的经书还是不能落下。她也正在屋内的书桌边抄经,春叶在一旁为她研墨。
青云寺中本该是一片祥和,但不少人都已经得知那三名贵女在提前回京养病的途中遭遇了山匪且悉数丧命一事。在平静的表面下,说得上是人心惶惶。
而沈晗霜心底还记着昨夜的事,是以她一直耐心地等待着。
终于,在她再一次提笔蘸墨时,屋外乱了起来。
沈晗霜朝一旁的春叶递了个眼神,春叶心领神会,很快便开门走了出去。
不多时,春叶便脚步匆匆地赶了回来,神色紧张道:“姑娘,她们说寺里出了命
案。”()
沈晗霜已经停了笔,蹙眉问道:是谁那里出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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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叶将自己听来的消息说了出来:“说是陈兰霜那边,但她没出事。”
“是她屋内忽然多出了一具尸体。”春叶的声音不自觉低了下来。
她顿了顿,还是继续和姑娘说了。那具尸体不仅出现在了陈兰霜的屋内,还就在她枕边,似是与她同床共枕了一整晚。
且春叶还听旁人说,那具死尸的脖颈上有一条细而深的口子,看起来格外吓人。
春叶只是转述当时的场景就觉得骇人,说完后便噤了声。
沈晗霜沉吟了片刻。
她猜测,昨夜林止将尸体送去陈兰霜的屋子里时,应提前对她用了迷.药之类的东西,让她熟睡不醒。这样他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那具尸体放在陈兰霜的身旁。
而也正因如此,今日陈兰霜醒得有些晚。这个时辰,众人都在屋里抄写经书。她那边骤然看见那样一具死尸,动静一闹起来,附近的人很快便会察觉。
见春叶有些担忧,沈晗霜叮嘱她道:“先待在屋子里,不要出去了,会有人查这件事的。”
“好,我就陪在姑娘身边。”
沈晗霜怀揣着不能与春叶说的心绪,点了点头。
春叶还不知道,那个人昨夜就是死在了沈晗霜的屋里。
身在佛寺或许不该造杀孽,但沈晗霜不会对本就有意刺杀自己的人怀有什么善念。若昨夜那人不是持刀潜入了她的屋子,他也不会将性命交代在这里。
昨夜若不是那个刺客死,今日被众人议论的死尸或许就是沈晗霜了。这种你死我活的情况,沈晗霜自然不会自责,更不会心软。
见春叶眉梢紧蹙,应是被这个消息吓到了,沈晗霜宽慰她道:“没事的,别担心,此事应与我们无关。”
昨夜祝隐洲离开前特意清理过屋内的血迹。今早沈晗霜还专程去看过,林止带走尸体前也处理过窗外的痕迹。应不会查到沈晗霜身上来。
至于陈兰霜要如何应对此事,便不是沈晗霜要考虑的了。
寺内一角,陈兰霜的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