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姒第一次被夫子布置这么多的作业，头一回知道什么叫深夜熬灯苦读。
她明明很努力地记每个字了，还被夫子说不认真。
垂头丧气地写着夫子布置的课业，书房门外，响起秋月请安的声音。
“奴婢拜见王爷。”
沈姒无端开始紧张，握着毛笔的手连忙换了姿势，小脸上没什么太大的表情，趴在桌子上有些歪斜的坐姿也变得端正。
顾怀瑜下朝了。
被养在王府里的小宠物，终于被忙碌的主人响起，来逗她玩了。
沈姒后背绷直，低着头，一笔一画的慢慢写着手里的课业。
“拜见王爷。”山行之向顾怀瑜作揖行礼。
“不必拘礼。”顾怀瑜凤眸低垂，唇角带着笑意：“今日如何？”
“回王爷，大体上已经完成了。”
他们谈论的话随意又自然，像是老师和前来接孩子放学的家长日常交流，交代孩子在学校的学习和表现，很显然，顾怀瑜是沈姒的家长。
沈姒想起曾经梦里等一个看不清楚的哥哥下课的时候，隐隐地有些不开心。
这和梦里的根本不一样！
沈姒手中的毛笔搅弄着研磨好的墨，顺着瓷碟上的青花一下一下地涂着。
“大体上？”
山行之嗯了一声，开始毫不留情地告状：“王妃上课诵背不专心，笔画经常缺横少捺，需要更加刻苦才行。”
“......”
沈姒低着的小脑袋埋得更低了。
她本来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顾怀瑜，结果夫子还在顾怀瑜面前说自己不乖，这让她的头都抬不起来。
怎么如此可恶！
不就是想抱个大腿吗！
怎么会有这么多麻烦的事！
就不能让她安安静静的抱个大腿吗！
沈姒心中抱怨，听到顾怀瑜的声音低沉平静：“嗯，本王知道了。”
——还知道了。
完了，在顾怀瑜眼里肯定又不乖了。
沈姒拿起笔，也懒得看姿势是否正确，低头在宣纸上写“坏人坏人坏人坏人坏人”，字迹撩菜又大，没几下就写满了。
沈姒又开始在空白的地方写“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
夫子的脚步声远去，身侧落下一道阴影，挡住了大半的月色。
沈姒写完最后一个“厌”，抬起头，顾怀瑜漆黑的眸子看着她，明烛下眉目深邃，鼻梁高挺，额前散落着几丝乌发，越发衬得那张脸秾艳。
顾怀瑜垂眸，看着沈姒写的字，声音柔和：“姒宝今天又被留堂了？”
“.......”
一共就上了两次课，两次都被留堂。
沈姒非常的不想说话。
顾怀瑜抽出一张裁好的新纸，拿起旁边沈姒写好的纸看了看，“有些字姒宝写得很好，但是有些字姒宝的结构不对，所以总是记错笔画。”
沈姒抬头看着顾怀瑜，握着手里的毛笔，像是被家长抓包写作业偷玩儿的小孩，不敢说话。
“先纠正结构。”顾怀瑜在沈姒身边坐下。
顾怀瑜身上的朝服已经换成了月白色的常服，袍袖宽大，清冷的檀香里混杂了莲香，温润如玉。
沈姒慢吞吞地抽着新纸，在她没有想起楚该怎么面对自己的金大腿之前，她准备消极怠工。
直到不经意间转头，看到顾怀瑜手上的伤口。
昨夜渗血的地方已经结痂，伤口附近肉眼可见的红肿，细长的一道，是她昨夜拿指甲画的。
察觉到沈姒盯着他的伤口，顾怀瑜手动了一下，略微翻转了一下，伤口随即隐没在暗处看不清晰。
“姒宝，仔细看。”
顾怀瑜写得很慢，他擅长瘦金体，写出来的字结构疏朗，银钩铁画，锐气逼人，十分漂亮。
常年写字的人，指腹都有些茧，在皮肤上的触感没有那么柔软，反而会有几分粗糙。
“.......”
不知道怎么回事，沈姒蓦然想起了那双修长苍劲如松的手掐着她的腰，在她身上游走，指腹上的薄茧爱抚过每一处的肌肤。
尽管沈姒昏迷没有记忆，但是身体先大脑一步记住了战栗的记忆。
“.......”
沈姒的小脸浮现出一层薄红，低着头，攥紧了手中的毛笔。
前世那些流连望烟楼的人喝多了信马由缰，说光风霁月，俊美雅正的摄政王顾怀瑜向来是天上的明月，不染半分尘埃。
想不到这样被形容像月亮一样清冷的人，也会有那些画里的欲望，甚至难以想象，她竟然和他真的睡了。
“姒宝？”
顾怀瑜见沈姒半天不动笔，侧头看见沈姒的头几乎要埋到桌子底下，白皙的耳朵通红，广袖里伸出的纤细白皙的手臂护着自己的小脑袋。
一副无法面对的羞耻小样子。
呵，他还当明珠不会再想起昨晚的事，看来是反应的有些慢，现在才想起来害羞。
这个小家伙。
听到顾怀瑜的声音，沈姒连忙抬起头坐端正。
小脸装模作样的绷紧，杏眼快速地眨了好几下：“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