俭,半载光阴里,他硬是从牙缝中挤出了一些积蓄。
这些年跟他当年干一票买卖相比,根本不值一提,但拿在手里踏实的很。
踏上岸土,四周繁华喧嚣,诱惑诸多,然而对于骆守礼而言,除了满足口腹之欲外,似乎并无太多消费之处。
他不似那些急不可耐的船工,一离船便直奔烟花之地,寻找片刻的欢愉与释放。
他更喜欢在闲暇时,漫步于秦淮河畔,看那河水悠悠,听那船桨轻摇,感受那份宁静与淡然。
吃喝完毕,骆守礼就近觅得一家古色古香的茶馆,外面的天气依旧带着几分暑气,步入茶馆,一股清凉之意迎面扑来,仿佛瞬间隔绝了外界的炎热。
他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一壶上好的龙井,打算借此解解酒意。
茶馆内,苏州评弹的乐声悠悠响起,那声音温婉而缠绵,如同细雨轻拂过心田,又似春风拂过柳梢,带着江南特有的柔情与雅致。
骆守礼轻轻抿了一口茶,闭上眼睛,乐声中,仿佛能听见江南水乡的潺潺流水,看见白墙黑瓦下的烟雨蒙蒙,让人不由自主地沉醉其中,忘却尘世的烦恼。
楼梯轻响间,一位魁梧大汉踏步而上,身躯如山岳般,肌肉在衣衫下隐隐鼓胀,浑身散发着一股彪悍不羁的气息,令人心生敬畏。
他迅速扫视全场,旋即定格在骆守礼面上。
骆守礼虽闭目养神,却敏锐地察觉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注视,仿佛有实质般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他不动声色,手指轻轻摸索至茶碗边缘,悠然端起,借由品茗的动作,眼睑微抬,迅速而隐秘地瞥向那位不速之客,心中暗自戒备。
那人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无视周围投来的好奇目光,径直朝骆守礼走去,步伐沉稳而自信。
随着他的接近,原本僻静的一角瞬间成为了茶馆内的焦点,众茶客或明或暗地将视线投向这里,气氛变得微妙而紧张。
骆守礼心中虽有疑惑,但面上依旧保持着镇定,依旧闭着眼睛。
那人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了骆守礼的对面,用力地拍打桌面,发出“砰砰”的声响,引得伙计连忙小跑过来,惶恐地询问需要何种茶水,生怕怠慢了这位气势汹汹的客人。
骆守礼缓缓睁开眼帘,双眸明亮,与对面那人的目光平静相接,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试图以友善化解这突如其来的紧张氛围。
然而,对方却并未领情,只冷哼一声,声音低沉而有力,竟提出要让骆守礼让出这个位置给他。
骆守礼心中微讶,这个位子不仅视野开阔,能清晰观察到大街上的动静,更是第一眼就能发现上楼的客人。
骆守礼心中虽有不悦,但念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不欲与此人纠缠,于是爽快地答应了他的要求。
那人见状,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了原本属于骆守礼的位置上,连句感谢的话都未曾提及,显得极为粗鲁无礼。
骆守礼轻轻摇了摇头,心中暗自叹息,随即在附近找了个空位坐下,继续品他的茶,听那苏州评弹,尽量让自己不受此人的影响,保持心境的平和。
本以为这场小插曲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烟消云散,两人之间再无交集,谁料,仅仅过了五六分钟,那人竟突然对骆守礼招手,同时指了指对面的空板凳,示意他坐过去。
骆守礼心中虽有疑惑,但出于礼貌,还是起身走了过去,重新在那人对面坐下,心中暗自揣摩,难道此人有什么事情要找自己?
对面的男人目光如炬,上下打量着骆守礼,终于开口,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咄咄逼人:“我看你不像是本地人,到底是干什么的?从哪里来?”
骆守礼心中虽感不悦,但面上依旧保持着平和,他淡淡一笑,回答道:“我确非本地人,乃是行船之人,此次上岸是为了办些私事。至于从何而来,四海为家,何处不是归途呢?”
男人听了骆守礼的回答,似乎并不满意,眉头一皱,怒气冲冲地说道:“说话文绉绉的,少跟老子掉书袋。直截了当说,你到底是干嘛的,别跟我这儿绕弯子!”
骆守礼见状,知道此人性格直率且有些粗鲁,便不再卖关子,直接回答道:“兄弟是安徽桐城的,就是帮人跑船的,这不,船东让我来城里采买一些东西回去。”
男人看了看骆守礼,见他身前身后脚下并无任何货物,便道:“你可别骗老子,不然老子生气了,你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骆守礼微微一笑,解释道:“老兄多虑了,这次船东让我来城里采买些必需品回去,因此身上并未携带太多货物,只是些零星小物,已放在客栈中。”
男人听了骆守礼的解释,目光在他身上又打量了一番,见他神情坦然,不似说谎,便哼了一声,算是勉强接受了他的说法。
然而,他脸上的戒备之色并未完全消散,显然对骆守礼仍保持着一定的警惕。
骆守礼心中暗自叹息,深知与这类人打交道的不易,但既然“缘分”使然,让他坐到了这里,便只能尽力应对。
为了缓解这略显尴尬的气氛,他主动找了个话题,微笑着问道:“老兄坐在这里,莫非是在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