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聋的轰鸣再次炸响,但这次他们终于有了明确的目标——除了原本的火力覆盖,保持对山坡上的骑兵上校压制外,四门三磅骑兵炮直接对准了莉莎的身影。
咬着口袋里的最后一根甘草棒,怀抱着博尔尼步枪的女孩儿继续在山坡上狂奔,撕裂空气的炮弹一颗一颗在她周围炸开,迸发而出的气浪卷起沙砾与火焰的余温,不断的冲刷着山体。
娇小的莉莎就像是惊涛飓浪中的独木舟,不需要从天而降的雷电,一个稍微高些的浪头就能将她粉碎。
可女孩儿还在加速。
她选择了最适合此刻的奔跑方式,那就是跳跃——每次落地的瞬间,那比靴子还小一圈的脚丫,和修长完全无关的小短腿儿,却在落地的惯性和肌肉的运动,肢体的伸缩间迸发出恐怖的能量,将自己“发射”出去。
山坡上的炮兵们并看不到,女孩儿每次冲刺跳跃留下的脚印,堪比一门十二磅野战炮炮车的辙印。
不,他们只能看见那轻若鸿羽的身影,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而且…越来越快。
“开火!开火!开火!”
阵地上的炮长在下达自己认为最正确的命令,他不明白对面的克洛维人究竟在搞什么,但这显然不是什么好兆头——天赋者在帝国的军队里并不罕见,某些足以一人敌一军的血脉骑士,即便没有见过也多少曾经耳闻。
因此当女孩儿的身影愈发诡异之后,炮兵们反而没那么惊讶:显然是克洛维人彻底技穷,准备靠一两个实力强劲的天赋者翻盘。
他们猜对了,只是方向略微有些偏差。
“轰——!!!!”
炮弹砸在正前方,狂奔的莉莎却并未放慢速度,甚至没有躲闪;此刻女孩儿脑海中突然想起了安森的技术顾问,那个叫威廉·戈特弗里德家伙的脸。
莉莎其实不喜欢这家伙,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和她习惯的风暴军团格格不入;但有些他说的东西,听起来又似乎很有道理。
比如说这个世界上所有东西之间,都是互相静止的。
马车跑得慢,蒸汽列车跑得快,这只是你在用自己的速度,或者它们彼此间的‘速度’去衡量,可速度又算是什么呢,我们该怎么去形容‘速度’呢,用移动吗?】
一枚铅弹从枪口命中靶子,我们说它从枪口移动到靶子上,可如果我把‘移动’的标尺换算成整个靶场,是否可以认为铅弹没有移动呢?】
所以…如果移动没有发生,那么速度是什么?】
反而言之,如果移动的速度相等,我们是否可以认为,二者之间是没有发生移动的比如…把马车放在蒸汽列车上面,或者反过来——当然我们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但那是现实层面,而数学和现实无关……】
胡——
气浪在女孩儿的脚下炸开,推动着娇小的身体飞向半空,如同炮弹似的砸出去。
没错,威廉·戈特弗里德是个满嘴胡言乱语的怪人,莉莎讨厌怪人,但不得不承认怪人的某些话似乎是有些道理的。
在新世界的时候莉莎就遇到过不止一次,爆炸的气浪把自己撞飞出去,或者是抢在铅弹命中前躲开…这难道就是怪人口中的‘移动’?
莉莎搞不懂,但她知道只要自己跑得和炮弹一样快的话,就能直接毁掉对面的阵地,为眼睛大叔夏尔·桑德斯上校争取到进攻的机会…而这对安森很重要。
于是女孩儿感觉到自己的速度越来越快,对面的家伙真的就像威廉·戈特弗里德说的那样,在自己的眼中逐渐变得静止,世界仿佛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黏膜,每次跳跃,自己都会撞在黏膜上,身体被死死地挤压在中间。
这种强烈的挤压,即便是拥有奥古斯都之血的女孩儿都会觉得无比难受,仿佛稍微动弹些都要被死死束缚,完全感受不到自由。
也许自己还得再快些吧…莉莎只能如此想到,她甚至都没能察觉自己的双眼已经完全变成了猩红色。
炮弹一颗接着一颗的袭来,对面察觉到不对劲的帝国炮兵们已经拿出了自己最高水准,四门骑兵炮甚至打出了一分钟六发的惊人速射成绩,炮弹炸开的烟尘甚至已经接连成片。
“轰——!轰——!轰——!轰——!轰——!”
炮兵阵地上此时一片慌乱,他们逐渐意识到自己在和怎样恐怖的敌人交战,关于此前某个被击溃的倒霉蛋的故事也开始被提及,并且逐渐有变成恐怖故事的倾向。
“别在那儿胡说八道了,让线列步兵们全部就位,准备按列齐射!”炮长第一个打断了阵地上的闲言碎语,无论是真是假,他都必须制止这种扰乱军心的声音:“所有火炮装填霰弹,等我的命令!”
“是!”
“遵命!”
半个连队的线列兵被集结起来,这算是炮兵阵地上立刻能集结起的全部兵力了,八门重炮,四门骑兵炮也全部换装霰弹。
每个士兵的脸上的表情此时都无与伦比的凝重…红月干道之战此时已经临近胜负关头,突然出现的劲敌也让此前这些高枕无忧的炮兵们意识到,指挥部是真的有可能被攻下,嘉兰军团…覆没很可能也就是一念之间。
恐惧会令人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