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愤怒,但安妮·赫瑞德却并没有失去理智,相反,她其实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组建国民议会的核心目标是安抚地方派,让他们认可尼古拉斯一世的权威与合法性以度过眼下的王权危机;只要尼古拉斯坐稳了王位,无论之前许诺了多少,甚至国民议会本身都是可以撤销的。
类似的例子在帝国历史上其实也不胜枚举:皇帝为了对抗教会团结大公,为了对抗大公团结底层的骑士,为了对抗叛乱的贵族团结底层的人民,给他们权力和发声的渠道,给他们希望,甚至是把一个平民提拔到宰相的位置上…都只是为了应对眼前的麻烦的而已。
等到麻烦过去了,这些打破规则的存在本身就又变成了麻烦,届时就可以利用低头的教会对抗大公们,拉拢臣服的大公镇压看不清形式的骑士,团结忠诚的骑士平顶底层贱民的叛乱……过去千百年间,秩序世界的秩序都是这么运转的。
过去如此,将来…也一定如此。
所以她并不担心陆军部拒绝执行自己的命令…哪怕国民议会的“幕后主使”就是自己忠心耿耿的陆军大臣和王家侍卫总长,他们也绝对没有公然抗命的胆量。
克洛维城的贵族和军队是王室最大的基本盘,索菲亚·弗朗茨和安森·巴赫既然想要成为陆军的领袖,那么就绝对不能打出“谋逆”的旗号,否则他们将会被军官和士兵们所抛弃。
因此只要自己下令让陆军包围国民议会现场,两位“忠臣”就会立刻进退维谷:执行命令,国民议会将把他们当做敌人,当场抗命,陆军将视他们为叛徒。
安妮·赫瑞德甚至感觉很得意,她甚至越来越习惯于坐在卡洛斯二世的位置上,像那个自己痛恨万分的亡夫般操纵这个国家。
与此同时,白湖公园的议会现场还在继续;随着冲突不断的开场白落下帷幕,国民议会也逐渐进入了有条不紊的程序阶段,各种代表们了解或者不了解的“流程”轮番轰炸,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开始头昏脑涨。
等到会议进行到中午的时候,饥肠辘辘的代表们就只记得路德维希那冗长的发言;现场一片死寂,每个人的兴致都明显低落了不少。
这基本上也是路德维希的目的,用各种流程打断某些人制造的“节奏”,把貌似危险的五千多人的国民议会变成没有思考能力,只能“代表”和“服从”的傀儡;无论自己想要通过什么法桉,他们只要赞成就可以了,完全不需要理解。
而要让别人无法清楚的理解一件事,办法无非两种:首先是不说实话,但最好还是不要撒谎;另一种办法就是把简单的事情变得复杂,而且是越复杂越好。
让别人无法理解整件事的全貌,他们当然就不知道你到底要干什么,自然不明白该怎么阻止。
只不过他能想到的事情,自然也会有和他同样聪明的人会明白;作为自认为“绝顶聪明”的馥劳拉·塞西尔小姐就迅速发现了这个问题。
可当她兴高采烈的把成果告诉安森,并兴冲冲的打算“揭穿歹毒用意”的时候,却遭到了对方的反对。
“为什么?!”
“因为这是对方的权力,或者说路德维希并没有犯规。”安森耐心解释道:“改变流程也罢,把简单的问题搞复杂也罢,都还是在‘议会’这个规则之下打转,而不是破坏。”
“可路德维希明明就是不希望能够顺利进行下去,而是希望议会彻底变成他的傀儡!”
“没错,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否定议会,光明正大的蔑视和架空,二者之间的区别很大。”
看着仍旧满脸失望的馥劳拉,安森嘴角略微上扬:“你应该也知道,那些从各个行省来的代表们,他们的诉求虽然多,人也很多,但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内心的底线其实很低,只要议会没有遭到强制解散,或者说什么诉求都得不到满足,他们顶多干到失望,但是不会轻易反抗。”
果然…少女打量了一眼周围,发现那些代表们虽然脸色不满,但却连交头接耳议论的人都很少;绝大部分还是在倾听路德维希讲述接下来议会程序的细节,态度十分的认真。
“那…那该怎么办?”馥劳拉很是失望,这位北港的贵家千金仿佛开始和现场的代表们同情了:“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的,看着这场原本能改变王国未来的盛世化为乌有?”
“倒也用不着这么悲观。”安森摇摇头,眼神落在了前排以博格纳子爵为首的贵族代表们身上:
“我敬爱的老上司路德维希是个有耐心的聪明人,但不代表他的盟友们也是;他可以忍着别扭,继续把议会进行下去,可不等于所有人都能做到。”
“唉?”
看着他那意味深长的表情,少女迷惑的歪着脑袋。
直至下午两点,国民议会才算是终于敲定了各种规章流程,开始进入法桉申诉和投票的阶段。
现场虽然准备了遮阳挡风的长棚和椅子,但体验下来绝对跟“舒适放松”没有任何关系,几千人的场地还十分的拥挤,进出都很不方便。
强忍着和别人挤在一起的疲惫和饥饿,代表们的脸上却写满了兴奋和踌躇,因为接下来他们就能正式以代表身份开始投票,甚至是提出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