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老人推开酒吧的大门,又十分自然的掏出了钥匙将门反锁,一步步走到吧台前,像个娴熟的酒保般取过柜台下的提尔皮茨朗姆和冰块,自顾自的倒了大半杯。
这是在告诉我猎枪俱乐部也在他的监视之下?真是,有必要搞得这么明显么…安森心底腹诽两句,不自然的扯了扯嘴角:“请问……”
他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总主教直接将酒杯放在吧台上。
“无意冒犯,亲爱的安森,但不得不说你刚刚的那番康慨陈词,比之前两年你所说过的全部实话,加起来都还要多。”路德·弗朗茨用右手食指将酒杯推到他面前:
“两年…你的蜕变,比我们想象还要迅速。”
安森面色微变。
“我还在想,总主教阁下您到底打算什么时候露面。”虽然有些忐忑,但他还是笑着转移了话题:“自从尼古拉斯陛下登基…不,准确的说应该是从卡洛斯二世陛下遇刺之后,您就再没真正露过面,从暗处旁观。”
“堂堂克洛维总主教,不仅放任教廷和帝国的刺客渗透,甚至在事后也依然表现得无动于衷,哪怕您有自己的理由,也未免多少有些说不过去吧?”
“哦?”
老人推开了旁边鼾声如雷的埃里希教员,看着没有接过酒杯的安森:“那你觉得,我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进一步激化事态,让本就疲软的克洛维豪门贵族在动荡中彻底失势,好方便新势力能够从容不迫的上位。
平心而论对方的计划其实很成功,如果不是马基雅和帝国刺客们的出现,毫无征兆的刺杀破坏了因为尼古拉斯一世登基好不容易达成的平衡局势,“赤心”也不可能这么容易团结起内外城区二百三十多个社区,真的让王室咬着牙接受了议会成立的结果。
而随后“趁乱夺权”的各行省总督,也有像“北港爱国派”这种异军突起的组织,并且堂而皇之的以“行省代表”的身份进入克洛维城,可以说彻底打破了过去奥斯特利亚王室的无上权威,让整个王国的权力制度体系真正开始了一场大洗牌。
这一切,全部都从“卡洛斯二世之死”开始。
扶持着这位号称“幸运”的国王走过那么多年头,甚至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王国宰相,路德·弗朗茨的手段不可谓不果断,但同样是豪赌——只要出现哪怕些许的偏差,无论莫里斯·佩里戈尔还是马基雅,都能轻松将克洛维城葬送。
“我想知道你们原先的计划。”沉默了片刻的安森没有正面回答,接过了对方递来的酒杯:“如果没有我这个意外,你们最开始是怎么打算的?”
“最开始?”
老人嘴角翘起,打量着他,微微一笑:“亲爱的安森,你好像对真理会的实力有所误解。”
“……有吗?”
“我能理解这种误解,因为你对真理会的了解,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来自德拉科·维尔特斯,而这位年轻气盛的家,可能是有史以来最不符合真理会气质的核心成员了。”
“我们渴望变革,但我们更清楚秩序教会用千年时间打造的秩序有多么的坚不可摧;我们从不放弃希望,是因为我们清楚这世上没有永恒不变的秩序,它曾经不可一世,就必然会有衰退腐朽的那天。”
老人的语调轻如微风,却有种让人想要认真聆听的冲动:“雷鸣堡围城,克洛维之乱,尹瑟尔十三评议会还有新世界的圣战…似乎在你眼中,真理会仿佛已经拥有了在暗中和秩序教会抗衡的力量,但……真实情况大概是要让你失望了。”
“不,我们所做的,仅仅是竭尽所能的抓住每一个机会,去撬动,去引导变革,去一点一点的挖出秩序世界的漏洞…仅此而已。”
“我知道像旧神派所谓的‘大计划’,秩序教会之流‘千年永恒’之类的听上去充满了噱头和诱惑力,但我们是真理会,是圣艾萨克的追随者,我们失志不渝的坚信变革永远是从最底层开始,从真正的需求开始。”
“你首先要有基础,才能诞生符合其需求的理论,从而演变出符合大家的想法的制度…这不是某个天才一拍脑门,就能无中生有的创造出无比幸福的地上天国,让所有人都获取自由。”
“不,让人们获取自由的前提,是要清楚的让所有人都意识到,他们正在遭受奴役;铲除苦难的关键,是大家真正发自肺腑的痛恨苦难。”
“于是在圣艾萨克遇害后的百年中,真理会不止一次的协助异端教派,努力尝试将被教会封锁的知识传播到普通人手中,甚至是怂恿,间接的促成了动乱和战争,也尝试过遏制屠杀和暴动。”
“我们鼓舞一切试图改变现状的野心,我们为所有人不甘于眼前者提供机会,我们是叛军的盟友与敌人,是国王的挚交和眼中钉……”
“但归根结底,我们…真理会…只是群普通人。”路德·弗朗茨轻叹口气:“而你所看到的的种种,不过是过去百年间无数的积累,最终结成的果实罢了。”
“北海三国统一的声音早已有之,新世界殖民地反叛的动乱从未停止,瀚土的七城同盟其实都有重建王国的野心,尹瑟尔精灵的纯血派更是野心勃勃,被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