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徒历一百零二年五月三十日,五时五十五分。
虽然已经是凌晨末尾,但或许因为在山林里的缘故,灰鸽堡的天色依旧被星光密布的夜色所笼罩;只有站在高处,才能隐约看到地平线尽头那如同巨人瞳孔般耀眼的光芒,正在缓缓升起。
趁着天色还未完全亮起,早已准备就绪的阿列克谢和诺顿立刻下达命令,组织全部守军和所剩无几的民众开始逐步分批撤离。
无论在什么时候,有序的撤退永远比鲁莽的进攻困难一万倍——即便是在有事先通知,详细周密的布置和计划,甚至是在有各种最坏打算和预备方案的情况下,主持这场行动的阿列克谢和诺顿依然是难以形容的头大。
心怀侥幸的想留下来的,恨不得把房子都搬上马车的,拖拖拉拉不肯遵守时间的…哪怕已经事到临头,而且也亲眼看到了圣战军的残暴和凶悍,不愿意配合行动的灰鸽堡民众依然占到了绝大多数。
在已经反复下达多次集结命令,甚至派出军队强制监督依然无济于事后,还是波丽娜·弗雷亲自出面劝告,灰鸽堡民众们才终于肯放下大包小包的家当,背起瘪瘪的行囊,搀扶着老人和孩子,在军队护送下离开了城堡。
撤退之前,他们还不忘破坏了城内的房屋,填埋和砸毁水井,工厂里的机器统统捣毁,将带不走的粮食和各种物资统统付之一炬…除了一座空荡荡的石头要塞以外,什么也不给圣战军留下。
如此大规模的行动再加上拖拖拉拉,谈不上任何纪律可言的民众,根本不可能躲开城外圣战军的瞩目——几乎是刚刚开始,守军的一举一动就出现在军团长亚瑟·赫瑞德的书桌上了。
得到路德维希予以“军事建议”的亚瑟认为这就是自己几天奋战的结果,一切都在计划之中;于是下令全军戒严,让撤退的军队和民众只能从一个方向离开,前往黑礁港。
直至确认城内守军应该已经撤退完毕,欣喜若狂的亚瑟立刻下令收缩包围圈,向已经空空如也的灰鸽堡发动全面进攻。
此时灰鸽堡城内除了波丽娜·弗雷之外,仅剩下不到百余名殖民者,外加一千多土著民;前者基本上都是上次灰鸽堡陷落之后,千里迢迢跑到白鲸港投靠弗雷姐妹的自由派;后者则是在此前兽奴暴动时,被守信者同盟安置到灰鸽堡周边,重获自由的奴隶们。
对于这些主动投靠自己的追随者,波丽娜竭尽所能的给予了她所能给出的一切;在风暴军团夺回灰鸽堡之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重新承认了殖民者们原先的财产,并将其中大部分人都变成了灰鸽堡议会的议员。
之后在响应安森·巴赫“自由与平等”号召时,波丽娜也同样高举着《反抗宣言》这面大旗,不仅是最先予以兽奴们自由身的殖民地,更率先将他们招纳进入工厂,甚至予以土地,承认他们可以和其他殖民者享受等同的待遇。
因此,尽管两拨人境遇不同,彼此的关系也绝对算不上友好——兽奴出身的土著仇视殖民者,心高气傲的殖民者也不可能接受一群土著和自己平等。
但此刻的他们却都决定留下来,为注定陷落的灰鸽堡战斗到最后一刻;哪怕明知不可为,也要捍卫这份来之不易的珍宝。
十二时三十五分,正当圣战军气势汹汹发起总共的同时,一面残破的血色燕尾旗在灰鸽堡塔楼顶端缓缓升起。
“他们…这是打算顽抗到底?”
眺望着那面在正午曜日下分外夺目的旗帜,瞳孔骤缩的亚瑟·赫瑞德喃喃自语,满脸的不敢置信。
足足愣住了好几秒,他默不作声的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自顾自拿起佩刀,大步流星的朝指挥部外走去。
“大人!”
旁边的卫兵们立刻反应过来,大惊失色的冲过去挡在他前面——显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大人您想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应战了!”
满脸战意的亚瑟兴冲冲直着远处塔楼顶端的旗帜,一脸的理所当然:“对方已经竖起了血色燕尾旗,我身为全军统帅,岂有不应战的道理?”
“话说…这面旗帜意味着什么,你一个帝国人不会不知道吧?”
“属下当然知道!”卫兵立刻大声道,一旦竖起血色燕尾旗,就意味着这支部队决定战斗至死,绝不退缩;而通常迎战方为表尊重,也会尽全力发起进攻,但……
“但您是圣战军团的军团长,两万多大军的统帅!就算要迎战,哪有让统帅上前线的道理——这只会让士兵们受到羞辱,认为您不信任他们!”
“不信任?别开玩笑了!”
亚瑟不屑的咧嘴笑道,眼神中满满是战意:“只有瑟瑟发抖躲在士兵们身后,不敢应战的统帅才会被他的军队抛弃;优秀的骑士,就应当冲锋最前,为士兵们指明前进的方向!”
说完,他一把将卫兵推开,顺便从旁边的掌旗官手中取过一面秩序之环军旗,翻身上马,向着山下战场疾驰而去。
这一刻,无论灰鸽堡守军还是圣战军团都纷纷回首,惊愕的望着那挥舞着军旗,骑马从山间冲下的身影。
骑在飞奔的马背上,兴奋若狂的亚瑟·赫瑞德逐渐站直身体,手中战旗迎风抖开,猎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