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穹顶下,潮湿且又冰冷刺骨的寒风在汹涌海的海面上肆意呼啸,卷起一阵又一阵黑色的波浪;伴随着雷鸣炮轰般的巨响,摔砸的浪花泡沫中飘起了尚未融化的浮冰,在海面上肆意漂流。
无论何时,横跨汹涌海都不是一场会令人感到舒适的航行;浮冰,暗礁,潮流,风暴…还有漫长的航程,以及种种仍未被彻底揭开面纱的威胁。
即便是经验再丰富的船长,上了岁数的水手,也不敢担保每次出海都能安然无恙。
只是那丰厚到令人无法侧目的巨大利润,催促着无数人打造舰船,铤而走险的在一个又一个风急浪高的日子扬帆起航。
而就在这四月下旬,冰雪融化的时节,一支规模庞大,同时打着克洛维王旗与教会旗帜的舰队,此时已横渡整个大海最危险的水域,进入到旅程的后半段,开始向着那片被冰雪覆盖的新世界靠拢。
三十余艘战舰,甚至包括其中的两艘主力战列舰全部都有不同程度的破损,两侧的船壳上破破烂烂,有的连主桅也已经摇摇欲坠,用缆绳强行固定才不至于砸穿早就坑坑洼洼的甲板。
至于舰队内部也是各种问题矛盾层出不穷——王家陆军和海军天生就彼此看对方不顺眼,前者对后者极高的待遇分外眼红,后者则对前者霸占高位,导致海军将领常年政治边缘化而分外不满。
再加上整个克洛维圣战军又并非久经考验,磨合过很久的优秀团队,而是从几十万全国各地的部队里东拼西凑出来的臭鱼烂虾,各方之间根本难以统一意见,想要团结那就更难了。
作为先头部队,这支军团的使命是尽快奔赴战场,打开局面——既然要确保速度,那么物资方面当然就要打些折扣,只是堪堪足够的水准。
但对于常年都有远洋航行任务的王家海军而言,这种任务需要多少物资储备他们是心中有数的,各种必需品更是提前就准备妥当,根本用不着临时抱佛脚,更不会和王家陆军分享物资。
于是当某个陆军连长啃着长虫的饼干,喝着掺了水的啤酒时,却看到比自己等级还低的水手长却有朗姆酒和肉罐头的时候,矛盾彻底的爆发了。
而等到待遇不公的问题稍微平息,又爆出了有后勤人员克扣物资,甚至拿珍贵的仓库空间偷偷走私……
不满的情绪犹如熊熊烈火,在每艘舰船的甲板和船舱之间燃烧。
就在军心动荡的时候,因为瞭望手纷纷暴动罢工而完全没注意到天气变化,结果正面遭遇了海上风暴;当觉察到情况不妙已为时已晚,庞大臃肿的舰队一头撞进了风暴的正中心。
天昏地暗的大海上,漆黑色的海水卷起滚滚巨浪,在炮轰雷鸣般的巨响声中化作白色的泡沫,夹杂其中未融化的浮冰像是攻城炮射出的炮弹,疯狂扫荡着甲板与两侧的船壳。
冰冷的雨水顺着坑坑洼洼的甲板,被冰块砸穿的船壳涌入船舱;营养不良,受寒之类的疾病也迅速蔓延了开来。
出身,阶层,地域,利益,瘟疫,环境…所有可能会导致一支军队士气低落,崩溃瓦解的因素,整个舰队一个接一个的爆发了个遍。
最绝望的时候,原本对立的陆军和海水的士兵水手们也放下了成见,围绕“今天有多少个船舱会被砸穿”,以及“哪艘船最先沉海”开出了盘口,大大小小的赌局办得热火朝天。
这种颇有几分黑色幽默的“绝望娱乐”,迅速化解了内部彼此间的间隙;在死亡的威胁下,及时行乐和苟延残喘变成了大家最为关心的事情——当然,这对化解危机并没有什么促进作用。
最终站出来的还是威廉·塞西尔麾下,团结在塞西尔家族周围的海军军官团们;这些人靠着丰富的经验和足够大胆的行动力,成功带领舰队离开了风暴区域,总算避免了船沉人亡,两三万人直接献祭给幽渊之主的悲惨下场。
当然,类似物资丢失,失足落水的倒霉蛋,冻死,淹死,病死…类似的情况基本不计其数,多到整个舰队甚至都不打算进行统计;总算逃出生天的圣战军团除了规模,已经和某些比较悲惨的海盗相差无几了。
经过充分的内部讨论,海军军官团提出了他们的建议,舰队改变航向,先前往纳克希尔港,在短暂休整和补给之后重新出发,回归原本的路线。
他们这么说的理由也很简单:就以舰队目前的状况,如果不尽快找个近的港口休整,能不能攻下扬帆城不清楚,半数以上的水手士兵怕不是立刻就会爆发叛乱。
水手叛乱在海军中其实也属于时有发生,但考虑到整个舰队船只破损严重;就算能成功镇压叛乱,搞不好三分之二的舰船都得沉海喂鱼。
这次的提议总算再没有反对和不满的生意,舰队内从军官到士兵水手全票通过——或者说那些喜欢挑事的“意见领袖”们,已经基本都去见幽渊之主了。
事实证明,他们是对的。
尽管以“内战尚未结束”这个借口,纳克希尔王室婉拒了参战的邀请,希望可以保持中立,但还是愿意向圣战军团开放港口,并以市场价提供所需的物资——有教会承担后勤保障,当然不用担心有赖账的风险。
刚刚历经劫难的舰队进行了为期一周的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