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薰急于找到安身立命之本,因此有些焦虑,她从钰瑶的婚事中想到了自己的未来,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处于失控状态,顾此失彼,精疲力竭。
学以致用,找不到自己的定位,不知道以后的出路在哪里,学了识别、晾晒、炮制草药,懂一些基本医理,但是离一名能独立执业的医士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子薰既急于学成,又苦于无处练习,焦躁不安。
刘先生赠给子薰四个字:不疾而速。
子薰慢慢品着其中的意思。
见子薰的情绪渐渐安稳下来,钰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珍惜当下,认真做好眼前的事,只争朝夕,也许这就是刘先生想要表达的意思,子薰心想。
眼前最要紧的事,便是安心养胎,想通了之后,子薰安然睡去。
凌川不清楚子薰的各种纠结,在他看来,人活着,就得解决一个又一个难题,想办法就是了,发愁有什么用?
即使真心相爱之人,也未必真正懂得自己的困境,每个人都要独自面对人生的困惑,想出解决之道,才能寻求助力。
能找到真心相爱之人,能有个愿意帮你实现愿望的人,已实属难得。
懂得惜福,知足常乐,大抵如此。
凌川陪在身边,有阿隶,有肚子里这个小宝贝,一家人相依相守,夫复何求呢?
修改后的梅园设计图纸更加简单,只是盖两排房子,并对院子进行了大致的分区,地面铺了青石砖。
池水的设计颇费了一番心思,从前边的莲花池引来活水,流经整个院子后排入水渠,既便于浇灌,又能雨季防涝,一举两得。
院子四周建有回廊。
刘先生看了图纸,也忍不住拍手称赞,“唐朝李长源若是有这样一个绝妙的去处,大概也不必隐居衡岳了。”
子薰想了片刻,才记起唐朝宰相李泌字长源,“可能长源先生所求的不仅仅是一处世外桃源。”
刘先生微微一笑,眸中流露出赞赏之色。
动工那天,旁氏把阿隶带了过来,她现在基本上痊愈了,只是不能受刺激。
阿隶现在能说简单的句子,胖嘟嘟的小手指着梅园大声喊,“我来,我来。”
“阿隶喜欢?”子薰问。
小家伙认真的拍着手点头,他现在已经知道自己有好几个名字,棣儿、阿棣、阿隶都是。
“想跟娘在一起?”子薰又问。
“想”,阿隶回答得干脆响亮。
“那就住这儿”,子薰的眼中泛起温热的泪,到底是自己怀胎十月所生的亲骨肉。
“好”,阿隶高兴得跳起来,险些跌倒,旁氏立马冲过来护着。
进入七月,子薰趁钰瑶不注意,到梅园乘凉,房子主体结构已经建成,只剩下安装门窗等,已经量好尺寸,在别处造好了,运过来直接安上即可,因此院子里没有工匠。
青砖错落有致,干净整洁,赏心悦目,听着潺潺的流水声,子薰恍然觉得这里才是安居之所,听雨轩包裹得太严实了。
舒展双臂,打了个哈欠,子薰正准备在树荫下池水旁小憩一会儿,就见钰瑶带人急匆匆跑过来,“这几天就要生了,可不能到处乱跑”。
钰瑶这个乌鸦嘴,到了晚上,子薰果然开始肚子疼。
疼痛连绵悠长,子薰片刻不得歇。
不知过了多久,巨痛开始。
“用力,如夫人用力”,产婆的声音里透着些惊慌。
另一个产婆跑到院子里,“戴医生,孩子头太大了,不好生”。
“把参片给如夫人含着,提气聚力”,戴思恭道。
产婆回屋给子薰含上参片,“如夫人,用力”。
在一波又一波的剧烈疼痛中,子薰耗尽了力气,她迷迷糊糊,只觉眼前人影晃动。
怎么回事?是难产?子薰心里一惊,顿时清醒过来,无论如何得把孩子生下来。
不顾疼痛,疯狂用力,身体被撕裂,她晕了过去。
“如夫人,如夫人,用力,如夫人,用力啊”
子薰被冰水激醒,产婆带着哭音喊着,声嘶力竭,“如夫人不能睡,用力啊,用力,用力”。
恍惚间,她似乎看见了小王子笑吟吟向自己走来,转瞬间又是化成衣裙上的大片鲜血,“孩子,娘一定要把你生下来”。
口中又被塞了一个参片,子薰稍稍积攒力气,数秒后她再次发力,把残存的全部元气都用尽,身体像被钝刀子硬生生割开了缝,蚀骨之痛。
再一次昏死过去。
终于传来了孩子的哭声,虽然不是那么响亮。
产婆如获大释般跑到院子里,“国公爷,生了,生了,是个小公子”。
忽然传来一声惊呼,“血”。
难道是大出血?
“子薰”,凌川红着眼要冲进去,院里的人齐刷刷跪下,“国公爷,不能啊”
“用药”,戴医生高声道。
止血药早已备好,放在产房里。
血流不止。
“扎针”,戴思恭冷汗不止,子薰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提前请了一位会扎针的女医在产房里。
血终于止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