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回山里的巴图鲁过来看佐佐木,佐佐木正在两眼通红的读慕容良父亲偷偷带来的信,那封信是佐佐木次郎写的,他在信里痛斥了日本发动的这场战争,历数了日本军方在日本国内的种种罪行,沉痛的叙述了日本国内老百姓在水深火热中的艰难生活与精神上的自我麻醉。
信上说:“......一块白布被强行放进黑色染缸,拿出来再怎么清洗,白布也恢复不了当初的洁白了。就好比俊男你,你当初就像一块洁白的白布,被强行灌输错误的思想,根深蒂固的认为这是一场正义并且会胜利的战争,军国主义思想就像富士山火山喷发,汹涌而猛烈,老百姓无法逃避,只能被迫接受,然后默认它的存在,与它共存......
生活在火山下的人,当火山喷发时,无人幸免,都会在头上蒙上一层灰尘,落在头上的灰尘可以洗掉,但是落在内心的灰尘却绝难清洗。
所以,大部分老百姓的心都被弄脏了,他们打了鸡血一样支持这场肮脏的战争,含着热泪送自己的儿子、丈夫去死......
俊男,每次给你写信,我都把它当成给你写的悼词,不知道我儿能否收到?我儿是否仍在世上?我想告诉你的是,这场战争给中国人民带去灾难,却并没有给日本人民带来幸福,它只满足了有些人心中的贪欲......”
巴图鲁进了院子时,看到慕容良和稻田都站在门口,稻田和慕容良都不敢敲门,慕容良走下木头台阶悄悄对他说:“我父亲从日本给他带来一封从鱼肚子里掏出来的家书,把我们赶出来这都看好久了,我现在给您通报一声。”
巴图鲁说:“如果他心情不好,那就算了,你告诉他我来过了,明天我就要回去了,请他多保重。”
“慕容!请申桑进来...你也一起进来”佐佐木听到了巴图鲁的话。
巴图鲁进去后,稻田给他冲好茶出来了。巴图鲁说:“我嫂子已经下葬了,我也该回去了。”他看着佐佐木说。
“申桑,你为什么不离开大山?”佐佐木红着眼眶对他说。
“因为我从小生活在那里,那里是我的家,没有人愿意离开从小就熟悉的家。”巴图鲁看着他说。
“但是我却离开我熟悉的家,来到中国,离开我年迈的父亲。”为了减缓屁股的疼痛,他斜坐在那里,声音听起来有些嘶哑。
巴图鲁坐在佐佐木对面,低头喝茶,像一对老朋友般的随意。慕容良站在旁边翻译。
“我父亲是个中学教师,他的一个老朋友,刚刚去世,为了充饥他吃进肚子里的树皮消化不了也拉不出来,眼看着肚子被排泄物憋得像西瓜一样快憋死了,他用家里的刀切开了自己的肚子......”
“你在为他哭泣?”巴图鲁问。
“不!我在为我自己哭泣...申桑,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不是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你会原谅我吗?”
巴图鲁没想到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他怔怔的看着他,不知道怎样回答,他们两人中间谈不上谁欺骗谁,甚至可以说从原先的互相欺骗,互相利用,渐渐演变成居然能像真朋友一样坐下随意聊天。
巴图鲁是猎人,猎人最擅长的是隐藏自己,给猎物下套。当杜鹃抱着九死一生的儿子哭成个泪人,发誓杀光日本人时,巴图鲁想到的是怎样给日本人下套来捕捉猎物。
他不是为了利益忘记仇恨的趋利小人,恰恰相反,他是个有仇必报的血性汉子。但是,趋利避害却是他最擅长的生存技巧,尤其是父亲达哈苏打破几百年的墨守成规,决定让那些永无主人的珍宝重见天日,他马上想到该怎样下好这盘棋。
打猎最重要的是利用好有利地形,现在只有利用佐佐木这个“有利地形”才能把宝藏蚂蚁搬家一样移出大山。
尽管靠动物肚子运输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搬完那么多无价珍宝,但别无他法,他的祖上留下这么巨大的财富不能永远沉睡在大山底下,它们该到了见见阳光的时候了。
时间对于巴图鲁来说最重要,他必须利用佐佐木提供的进城便利来缩短运输时间,他不能把时间浪费在如何进城的事情上。
所以,某种意义上讲,他更是在欺骗佐佐木。他脑子里忘不了儿子赤裸着身体血淋淋的样子,心里装着对他的仇恨,还要用极大的忍耐和他交朋友,这需要多大的忍耐力与智慧才能做得滴水不漏?
现在佐佐木被自己几年来装出来的真诚所感动,更因为他父亲的家书内容触及了他尚存的一点人性,他心中那颗强硬的帝国之心开始有了一点点动摇,最起码他开始有了害怕的感觉,他害怕失去眼前这个朋友。
“朋友之间不说原谅不原谅的话。”巴图鲁说。
“我中了一枪,也算大难不死,不知道是我们的士兵所为还是抗日分子所为,这一枪其实把我打醒了,别人中了枪也许更增添了仇恨,但是我却希望这一枪能消除别人对我的仇恨,开枪者不会无缘无故向我开枪的,你说是吗?”
他看着巴图鲁,如果在以前,他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今天,他看了父亲的信,又联想到吉田一郎为了自己的妻子把两个士兵活剐了,他突然觉得这一枪也许是他的仇人在对他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