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庶之别的鸿沟,难道永远都无法跨越吗?
景肃勤咬牙,缓了须臾,才恢复往日的淡泊平静。
“我还有一事需劳烦兄长。”
“当年我收养任儿前,陈氏曾以侯夫人的身份赠任儿一把长命锁,如今此陈氏非彼陈氏,任儿体弱,再贴身佩戴着这把长命锁,多有不妥,还请兄长能将长命锁转交给陈氏。”
景肃勤摊开掌心,花纹繁复做工精美的长命锁映入眼帘。
永宁侯瞳孔一缩“这是陈氏求国寺住持开光,祈诸神佛保佑,佩戴者修慧修福开运改运逢凶化吉的那把长命锁?”
就连其貌不扬的红绳,都在国寺佛前供奉了数月,沾染了福运。
这本是陈氏为自己腹中胎儿所求。
谁料,陈氏骤然小产。
这把长命锁,也就无人再提。
景肃勤面不改色的颔首“弟不知。”
这本就不是他这个小叔子该知晓的。
永宁侯沉了沉眉眼,心中的不快就像是在油锅里浇了水,噼里啪啦飞溅。
“一块儿长命锁罢了,不值钱的玩意儿。”
“你和任儿若是嫌晦气不想要,扔了便是。”
心里蕴着火气,永宁侯的语气生硬又冷漠,任是谁听,都会有种居高临下的颐指气使。
可谁让永宁侯景肃垚就是这永宁侯府的擎天柱石呢。
“兄长,这好歹是陈氏的一片心意。”
“倘若真如兄长所言又是供奉又是开光,随意丢弃怕折了任儿本就浅薄的福运、孱弱的身体。”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兄长亦有儿女,定能将心比心。”
“还恳求兄长能看在任儿的悲苦体弱的份儿上,把这长命锁转交给陈氏。”
“恳求兄长体谅我的一片慈父之心。”
永宁侯:……
他真该死啊!
听着庶弟的这番话,他硬生生觉得自己是个铁石心肠的恶人。
罢了,罢了。
那景任,的确也像是个活不长的,庶弟小心谨慎,也能理解。
“好。”
“本侯替你转交。”
“不过,你的年岁也不小了,婚事早就该提上日程了,再耽搁下去,信儿都该说亲事了。”
“难不成你真打算守着景任父子俩孤苦伶仃过日子?”
“当初是你苦苦哀求,本侯不得已才破例赐姓,那到底不是你的血脉,你心中还是要有数。”
永宁侯瞧着薄的就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走的景肃勤,控制不住多嘴了几句。
好歹是永宁侯府的公子,年近而立,不成家立业,算怎么回事。
“还有你这外袍,大可做的合身得体一些。”
如此宽大,风一吹,身形看着更瘦弱。
不知情的人,怕是还要觉得他堂堂永宁侯抠搜小气不容忍。
天知道,药篓子景肃勤是个无底洞。
“我,我知晓了。”景肃勤的指甲嵌入掌心。
“至于娶妻之事,急不得,得看缘分。”
“缘分……”
“你闭嘴!”永宁侯实在没耐性听景肃勤一成不变的推脱之语。
景肃勤将长命锁放在桌上的托盘里,缓缓起身,悄然离去,背影消瘦纤薄的不像话。
永宁侯心中气恼,一拳砸在了桌子上。
长命锁跃起又落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提及婚事,永宁侯就止不住担忧自己的一双儿女。
庶弟拖沓不成家,庶妹入宫就抱恙。
如今,又闹出了陈氏这样一桩笑话。
上京城的勋贵官宦之家,会不会觉得永宁侯府风水不好。
不是识人不明,就是身体孱弱。
尤其是二房!
都是病秧子!
什么玩意儿!
真真是祸不单行!
永宁侯瞥了一眼做工精美用心的长命锁,心中郁气更盛。
眼不见心不烦,他这就给陈氏送去,准带问清楚陈氏出什么幺蛾子。
要滚蛋就利索滚蛋。
不过数个时辰,上京城,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茶余饭后都笑谈起了永宁侯府的新鲜事。
见过貌合神离两看相厌的,但还没见过从一开始就娶错人的
上京城背地里写话本子的先生又有新灵感了。
有谈资好啊。
有谈资就有产出。
有产出就有银子。
感谢天感谢地,感谢永宁侯舍己为人。
……
亥时。
夜色深朦胧,步履趋匆匆。
月光如水,夜阑人静。
顾笙在宫女的侍奉下洗漱沐浴后,严格按照谢逾规定的时间,安寝。
翻来覆去,覆去翻来。
久久难以入眠。
往常,按这个时间,她应该还在找乐子,最不济也是葡萄美酒夜光杯。
可现在,殿里已经燃起了安神香。
大抵是她心中装着锦绣风华,安神香就失了作用。
青烟袅袅,她自清醒。
尤其是想到睡着以后卯时初就得起,就觉得这觉也不是非睡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