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鞘岭风霜如旧,终年雪峰下,雾霭蔼蔼。
山下层峦间,隐约可见幽邃回环的山间孔道。
由此道向北,便可翻越乌鞘岭,通向河西走廊。
只不过,彼时的河西战火炽盛。
三十年不闻汉家政令的割据之地,如今已是遍地军阀、羌胡抢掠的乐土。
自乱世以来,在籍百姓十不存一。
比之金城郡的情况只怕不遑多让。
西北风沙多,匪气重。
若无中原王朝的强力管控,这中外交通之所,迟早会酝酿叛乱的种子。
“驾!”
大风卷起平地草。
两行骑兵在此驰逐。
北伐军的羌人几名哨骑,被上百个河西叛军围追堵截。
一路直达群山环绕的安远城下。
“快开城门!”
“贼人快追来了!”
城头的柳隐见己方骑手被逼迫的紧,连忙放箭逼退敌军。
待羌人入城后,又迅速关上城门。
他快步走下楼台,来到哨骑面前询问敌军动向。
“派出去了一百多个探子,怎么就八個回来了。”
那羌人满眼辛酸的说着一些柳隐听不懂的北方羌语。
还是旁边的翻译告诉他:“武威的叛军突然从古浪峡杀了过来。”
“他们收集了卢水胡的残部,加起来足有十万之众。”
“先锋三万人已经快赶到安远城了。”
城内的飞军,不过两千人马。
刚刚经历大战,又一路北上安顿归附的汉民和胡人,本就精疲力竭。
哪里能想到,三郡叛军眨眼睛又杀来了。
还是这么可怕的规模……
一时间,整个城中都充满了紧张的气氛。
躲在城中避难的百姓个个惶恐不安。
“要不然,咱们先退回金城障吧。”
“就我们两千人根本守不住安远城啊。”
“叛军势大,安远城又年久失修,只怕连一夜都守不住。”
众人舆论纷纷:“是也,是也……”
在一片沮丧的叹息声中。
一位身材精瘦的年轻军官,正紧握着腰间缳首刀,快步赶来。
沿途将士见他到来,皆是自动让开道路。
“伯歧,安远城怕是守不住了。”
“敌兵太多了。”
张嶷面色凝重如霜,他停在了柳隐的面前,瞪了他一眼。
“劳烦你叫我将军,柳伍长。”
柳隐没作声。
在成都他是柳氏豪强,张嶷这种从小家贫的小人物,他很难接触得到。
不过,在北伐军中,白身可比比皆是。
张嶷审视着这几名哨兵,绕到他们背后查看了他们的负章。
的确是北伐军的在编士卒。
“向导,用羌语问一遍他们,昨夜巡营口令是什么?”
还不等向导翻译,那几个探子直接回答道:“天祚炎汉。”
“对了……”
张嶷嘴角露出一抹狡黠。
“下去歇息吧。”
探子们行礼而退。
刚要转身,张嶷闪电般的拔出腰间缳首刀,一刀断喉。
为首的探子喉间一甜,瞬间倒地不起。
其余的探子们惊慌之余,五部飞军已上前将他们全部缉拿。
“将军?为什么要抓我们?”
“我们刚刚死里逃生,没犯军法啊。”
张嶷目光细微,脸颊瘦弱,让此人显得十分老练。
他朝着其余的百姓和将士们解释道。
“诸位无忧,这几个都是河西叛军的细作。”
柳隐大为困惑:“他们的口令是对的啊?”
张嶷解释道。
“当然是对的,但他们的口音根本就不是湟中的羌语。”
“你刚来凉州,对这里的局势还不了解。”
“羌人们各部落语言不一,口音也大不一样。”
“我麾下的飞军和八种西羌的将士,根本说不出来这么标准的雅语。”
所谓的雅语,是先秦的称呼,指的是国语、官话。
在汉代可以称呼为雅言、通话、洛语。
张嶷是个胆大且心细的将军,只用一句话便套出了他们的身份。
“你们是生存在河西走廊的南山羌。”
“别看长得都一个样,但你们一张嘴,我就知道是不是我的人!”
“来人,将这些细作全部拉出去,枭首示众!”
刹那间,细作哭嚎,人头落地。
众人咸服。
柳隐第一次上阵,见此场景,大为感慨。
“伯歧,真行啊。”
张嶷拍了拍他的肩膀。
“下次眼睛放尖点。”
“还有,叫我将军。”
柳隐乐呵的挠了挠头,跟着张嶷一路来到城头上观察局势。
安远古城是守住乌鞘岭南部通道的咽喉要地,此处依岭而建。
毫无疑问,这又是汉武大帝的杰作。
这位耗尽民力的千古一帝,虽然给汉朝百姓带来了沉重的剥削,但却给两汉的防卫体系打造的完美无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