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自己这老友一面,当然,是最后一面了。
许攸披头散发,坐在监牢之中,望着面前的酒菜,对狱卒笑道:“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难不成魏公封王了不成?”
狱卒当然不会理许攸,许攸当下自斟自饮了起来,不一会,几个人的脚步声渐渐传来,许攸透过披散的头发,眯缝着眼睛望去,在昏暗的光线中,果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许攸见曹操一步一摇地走近,隔着粗大的木栅看向自己,却是没有起身相迎,反而脸上露出了一丝自嘲之意。
他乜斜着眼,“孟德今日方想起我来了?”
曹操身后的许褚喝道:“许攸!”
“既见魏公,为何不拜!”
许攸陡然间发出一阵大笑,“许将军”他掏了掏耳朵,“哟,我忘记了,你还不是将军,你是啥来着?”
“哦哦哦,”许攸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忘了你现在是孟德帐下护卫,好久不打仗了。”
“听说伱抓了不少刺客,马上就要升官了吧?”
许褚听了脸上通红,但随即面色平静下来,闭口不言。
许攸见了,也不再搭理他,转头看向曹操,两人就这么冷冷对视。
曹操叹息一声,“子远,你走到这今天这一步,是我未尝想到的。”
许攸哈哈大笑起来,“孟德啊,你被徐荣吕布打得家底尽丧,最后依靠袁本初的兵士翻身,到最后却是在背后砍了他一刀,还杀了他两个儿子,也是我未尝想到的。”
“咱们年轻时候,你和本初去调戏别人新娘,结果被人发现,你卖了本初逃走,其所作所为,如出一辙。”
“我就说袁本初是个糊涂蛋,他怎么敢一次次相信你的!”说完他仰起头,狠往口中灌了一大口酒。
曹操面色不变,“子远怕是听了些传言,便当真了。”
“袁本初背离汉室,妄图自立,是为反贼,我乃汉室股肱,汉贼不两立,虽然我和袁本初有旧,但于公心之前,也只能摒弃旧情了。”
许攸蓦然爆发出一阵大笑,连口中的酒都呛了出来。
“曹阿瞒,你脸皮还是这么厚!”
“这话你说出口来,你自己信吗?”
曹操叹息道:“子远啊,你对我误会太深了。”
“我这些年,何尝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
“你还说!”许攸愤怒地站了起来,“袁本初的事情就不说了,我倒想问问你当年的那件事!”
“中平五年,我和王芬周旌起事,仿效张良刺秦王故事,欲谋刺汉灵帝,想着你当初对朝局也很是不满,才拉你入伙,我连本初都没有去找,找的是你!”
“但事情为什么会败露!”
“你说说看!”
许攸上前一步,双手紧紧握木栅,“曹阿瞒,你可敢和我说真话!”
曹操脸色微变,他微微仰起头,见许攸格着囚笼,居高临下看着自己,这让曹操很是不快,他冷哼一声,“我曹操行事,一生无心无愧,何须向你解释?”
“好一个问心无愧!”许攸大笑起来,“曹阿瞒,你还在自欺欺人!”
“不过我到现在方才明白,你曹瞒还真是个汉室忠臣啊!”
“自始至终都是!”
曹操看着状若疯狂的许攸,后退一步,便要转身离去,随即他停下脚步,回头道:“吃饱喝好。”
回应他的,是一口吐沫。
曹操转过身,平静的往外走去,经过许褚的时候,开口道:“干脆点。”
许褚低头领命,让狱卒打开牢门,走了进去。
曹操放缓脚步,但他始终都没有听到许攸求饶。
然后便是喀喇一声,脖子被扭断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钻入曹操耳中。
曹操下意识停住脚步,缩了下脖子,随即大步向外走去。
这个天下,没人能理解自己。
这个天下的路,还是要我曹操亲自走,别人谁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