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毛像只无头苍蝇,略显慌张的四处乱转以躲避陈书的注视,视线左右看了一圈又转回到陈书面前,见对方表情认真,只得抿着嘴巴稍稍低头,像是做错事情的孩子。
一看就是懵懂懵懂的,被网上那些看似深奥,实则剧毒的鸡汤给带坏了,灌输了太多所谓的人生哲学,结果一遇到实际情况就稀里糊涂的遭了殃。
陈书看着黄毛那慌乱的模样,心里不由得生出一丝丝的同情,作为一个经历过不少风雨的老警察,他知道,这世上最不能做的就是逃避。
他指着吊儿郎当的陈川,示范道:“有背景的人在基层是锻炼,是为了更好的镀金,他们这种人毕竟是少数,也是现实,不要觉得不公平。
“像我们普通人在基层就是牛马,就是得干,不要人云亦云的躺平。进了公安,就没有躺平的命,不然最后遭罪的还是自己。”
接着耐下心思将事情解释清楚,黄毛终于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在陈书的指导下,拿上两包陈川配合默契塞过来的黄皮烟,飞也似的跑进勘验现场,准备先跟里头的法医和现勘适当的拉一下关系。
虽然动作毛糙,不过这态度确实进步了许多。
陈川眉毛一扬,竟不可遏制的有些羡慕,他深深感触着自己这位老同学说话的语气,以及对黄毛耐心的态度。
“书,你这样做人,累不累?”陈川偏过头看向黄毛离开的方向,轻声道。
“举手之劳。”陈书淡淡道。
过了片刻,一名双手戴着白色橡皮手套的年老警察怒气冲冲的从屋里小跑出来,质问道:“谁?前面到底是谁瞎寄吧乱弄,就把尸体给放下来了!这不添乱么!”
所有人将视线集中到了陈书身上。
陈书一愣,有点摸不着头脑,思忖着自己这事儿干的是不是犯了大忌。
那警察几步走到陈书面前,小眉头倒竖,眼睛睁大,批评道:“我还以为是老百姓不懂事把人给放下来的。你一个干警察的怎么一点经验都没有?这上吊死的人能马上放下来吗?头顶到吊顶的距离量了没有?脚趾头到地面的距离量了没有?吊在脖子上的绳套打的是什么结,你拍照了吗?”
这一连问题抛下来砸得陈书脑门子咣咣咣响。
想必前面黄毛跑到房间里,把这边的情况都和这位法医倒了个底朝天。
毕竟是专业人士,陈书只得认怂,按照东州那边对待法医的态度,那必须是无条件理解,都是哄着的工作状态:法医大人都是对的,法医大人都是最辛苦的。
陈书笑了笑,真诚道:“哥,不好意思,我错了。你看哪里需要我帮手的,能不能挽回下?”
像警察这种强势的暴力机构工作人员,或多或少都挺要面子,即使做错了事都会强撑着不认输,陈书这种见面就认错的实属罕见。
特别还挂着领导职务,他和这位外省的警察又是一炮都打不到边的关系,如此坦率认怂,倒是让这位气势汹汹的法医愣住了。
先前,他过来勘验现场的时候,一进门看到尸体不知道被谁给放在了地上,还以为是酒店工作人员干的,觉的对方出于好心,也就算了。
没想到黄毛过来一番解释,才知道是外省来的同行干的岔事,这事情弄的让他的工作量成倍加重,便起了兴师问罪的念头。
结果对方态度还行,第一时间就认了错,还准备搭把手,法医自然心生好感。
法医想了想,问道:“你们怎么会想到横插一手?”
按照正常警察的思路,平日工作就天天面对这些案件,忙得脚不沾地也是常有之事,但凡有一点机会,那是能不接触就尽量不接触。
一年到头就指着年休假期出来放松一下透几口气,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这路过的警察能搭把手属实极为难得。
陈书指了下站在走廊另一头的酒店保洁大姐,无奈道:“刚从电梯口出来,就听到那大姐一声惨叫,也没多想,就奔了过去。”
“东海来的同行?”
“东海东州,陈书。”
“队里的人都叫我老唐,法医。”老唐突然想到一事可能还真的需要对方搭把手,笑眯眯的上下打量了会儿陈书和陈川,说,“你们是过来旅游的?”
“对,我们过来旅游的。”
“吃了菌子没有?”
“吃了,还挺新鲜的。”
“可惜了,你们没来对季节。眼下好吃的菌子都是冰冻的,香味和口感大打折扣,要是早来几个月,都可以摘下来直接就吃了,那味道,没说的!”
几人聊了会儿天,老唐忽然问道:“陈书,你也是搞刑侦的?”
陈书还未开口,陈川敏锐的意识到这活儿有戏,抢先说道:“他可是我们市局历年的办案能手!啧啧,手上也单独破过不少命案!”
这话说得倒是没毛病。
陈书在中山派出所的时候任职治安组。在东海这边,派出所的治安警都是要办案的,除了惯常的治安案件,一些弓虽、抢劫、涉枪的刑事案件,也都要办。
而陈书阴错阳差之下破获的命案也确实有好几起,与陈川适才所述的“不少命案”,就量词的表达来讲,也是没有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