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妈支支吾吾不好说,想扯谎,又担心沈明娟到处打听。
捅破了面皮,更难堪。
好在这会儿陆玉珠从楼上下来,王妈像是看到救星。
“夫人。”
“怎么还在这?不上班?”
陆玉珠这话问的是沈明娟,王妈把后勤一大早送来的鸡鸭鱼肉,对着单子点好,想着仓库里放着的火腿还没拿出来。
要让沈明娟看到还得了?
“今年怎么备了这么多年礼?”沈明娟心底隐有猜想,假装不在意地问,“往年也没看见给谁家这么厚的礼。”
沈家年年都要收年礼,从元旦过后,一直要收到正月十五。
能让他们回礼的人家,少之又少。
“今年跟往年不同,明礼成了家,他不在这边,岳父母那头,还得要我这个当妈的帮着照料。”
陆玉珠做事敞亮,早些年婆婆还没过世时,年年送到陆家的年礼,可比这个厚重。
送乔家,已经是减了三分之二。
“今儿是亲家生日,赶着又要送年礼,我想就一次性送过去,省得多跑一趟。”
活鸡活鸭各两只,活鱼八尾,牛羊猪肉各十斤。
包好的红糖、白糖、水果糖、奶糖各四包,茶叶四包、香烟四条、葵花白酒八瓶,除了这些,还有两筐烤火碳,一筐各五十斤。
生日礼加年礼,的确不算多。
但婆家那边,亲妈从没送过,这就让沈明娟的心理变得很微妙,苗出多了自然生出更多不平衡。
就因为她嫁了张国斌。
连带着矮人一头。
在外,她矮了以前的同学和熟人,在家,还要矮虞晚这一头。
有前头被亲妈赶回婆家的争吵,沈明娟即使心里不痛快,也不敢发作,笑着喊了声妈,抬腿就要往外走。
只是才走出几步,正好跟从二楼下来的虞晚撞个正着。
虞晚一般会起来得晚那么几分钟,这样刚好可以跟大姐和大姐夫错开。
谁想到沈明娟今天还没出门。
她打到一半的哈欠,停了下来,因为从沈明娟眼里看到一股愤怒。
愤怒什么?
虞晚心里门清,撩了下头发,娇媚轻笑道:“大姐,早上好。”
她客客气气的打招呼问好,沈明娟却是没做理会。
反倒是看她的目光,更加复杂。
站在楼梯上的明艳女人,穿一身酒红色毛呢长裙,里面配黑色打底衣和深灰色连体袜。
披散的长发还没编成麻花辫,只用两枚珍珠发卡别在耳后。
脚上穿的绸面软底拖鞋上,绣着两朵莲花。
明明是小门户出身,却比她一个正经军政委家的大小姐,过得还滋润。
去滇南生活几个月,愣是半点没晒黑,反被养得富贵难攀,旁人多看她一眼,都要自卑得抬不起头。
明明是那样的出身,明明是普通职工家庭,怎么就能过得比她还好?
沈明娟不甘心,又无可奈何,被嫉妒包裹,被现实压抑,这让她怎么能不嫉恨?
恨父母,她做不到。
恨弟弟,她也做不到。
所以这股有些冤屈的恨,全加注在一个外姓女人身上。
“小虞,过来吃早点,我让王妈熬了你爱喝的八宝甜粥。”
沈明娟的恨眼难掩,陆玉珠清楚大女儿在想什么,也没那个心思调停,喊过儿媳,小女儿沈明铃也跟着下来了。
虞晚遭了大姑姐的冤头恨,笑着和下来的沈明铃一块儿往饭厅走。
与大姑姐错肩瞬间,她佯作看了眼窗外,故意道:“今天也在下雪呢。”
下雪天还要踩着自行车,顶着寒风上班,真是可怜。
“嫂子,一会儿我跟你一块去成吗?”沈明铃忘性大,昨晚对天发誓不跟赖皮嫂子玩,睡一觉起来,什么都忘了。
“成啊。”
“人家是回娘家,你跟着去做什么?”沈明娟正憋一肚子怨气,拿沈明铃撒气,“没皮没脸的也好意思。”
沈明铃不是受气包,立马驳嘴回去,“嫂子都同意带我去,大姐管我做什么?”
“时间不早了,你快上班去吧。”
“你!”
“铃铃,来帮王妈拿下碗筷。”厨房里的王妈,一直留心外头动静,听到姐妹俩说话,忙把沈明铃叫进厨房。
“小虞。”陆玉珠也喊了声儿媳,“来喝点蜂蜜水润润喉咙。”
“明娟,你该走了。”
一个被喊进厨房,一个去饭厅坐着喝蜂蜜水,此时此刻,沈明娟觉得自己像个外人。
她不甘心,她才是沈家的大小姐。
没人能取代她的位置。
走出大门前,推着自行车的沈明娟,狠狠剜了眼饭厅里的某道身影。
*
早饭是王妈熬的八宝粥,用了花生、核桃、桂圆、莲子、红豆、红枣、薏米、糯米,配上鸡蛋白菜软饼、腐乳、凉拌海带丝、酸黄瓜、咸鸭蛋,还有煎得冒油香的牛肉。
虞晚用勺子搅着碗里八宝粥,笑吟吟地问:“王妈,牛肉是用什么油煎的?闻起来好香。”
“是浩蒙那边的来的黄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