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昆今晚的暴雨下得突然。
原本拟定好的全市搜查行动,因这场不合时宜的暴雨,添了不少阻碍。
白天并未被搜查的军区大院,等入了夜,全在搜查范围内。
因枪杀庄政委的犯人,过于熟悉军区大院的分布,还能避开巡逻队的换班时间,再结合遗落在现场的子弹壳,种种迹象都在直指军区大院内部。
一切搜查行动都在雨夜里进行。
一千人的特搜调查队,前后不到两个小时就把军区大院搜了个遍,最后只剩下滇南军区最高政治长官沈司令的独院没搜。
霍军长是沈司令的旧部,现在仍是他的下属,于公于私都不能深夜搜查。
但上面央部军委下了死命令,要求半个月内必须找出凶手。
他虽为难,也得先执行军令。
临时组建的特搜调查队,带分组小队的人是保卫科科长,赵奇真。
赵奇真年过四十,圆脸小眼,扫把眉,身上有些富态,腰上缠了一圈肥肉,光站在那都比一般人有官威。
他个子高,比霍军长还高上大半个脑袋,为表尊敬,赵奇真刻意站在两阶台阶下汇报搜查结果。
听到没有异常,反剪胳膊在身后的霍军长严肃质问:“确定没有纰漏?能藏人的地方都有仔细搜查?”
大雨如瓢泼,盖过说话声。
赵奇真身上穿的雨衣把自己围得严实,挡了暴雨,也挡了听力。
他爱吃河鲜配酒,关节有痛风的毛病,一遇到下雨刮风天,那是脚不沾雨,头不着风。
雨声太大,霍军长的话,他也没听清,又照葫芦画瓢重复了一遍,“仔细搜查过,的确没有可疑迹象。”
霍军长反问:“就剩二号院没搜是吧?出发。”
借着手电筒,赵奇真看清口型,二号院,其他话听不听得清都不重要。
二号院是沈司令的住所,他怎么敢带人去搜?可面对霍军长,他也不敢违抗命令说不去。
从操场去二号院的路上,赵奇真绞尽脑汁地想法子避开担责任的风险。
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再得罪不该得罪的人,他怕是得回乡种地去。
就这么犹犹豫豫地到了二号院。
一行人站在雨中淋雨,都在等带队的赵奇真下发行动手势。
他凑到霍军长跟前,点头哈腰道:“要不等天亮吧,这会儿都已经过了凌晨一点,打扰沈司令休息多不好?”
听了这话,霍军长冷眼杀他,任命赵奇真当特搜调查队队长,就是派他在这个时候上场。
赵奇真不去,谁去?
“军令不可违!赵奇真同志,你的思想觉悟有待加强啊,我看你该去西边文山好好学习学习。”
官大一级压死人,赵奇真气得要命,扭头跟身后心腹打了个手势,两人走到围墙下,单独小声说话。
“一会儿敲门注意点手势和节奏,不要太重不要太轻,至于深夜上门是什么借口,你随便想一个,就是不能是来搜查什么枪杀犯人的。”
“要是把事情办砸了,得罪了人,我遭撸了下来,你也跟着我一块没好果子吃。”
被耳提面命的人,不是闲三闲四不知路数轻重的愣头青。
这人叫陈续,年纪轻轻就混到西昆市保卫科科长手下做事,他原是西双纳傣族村寨人,因父亲酗酒,母亲受不了醉鬼丈夫,在他九岁那年带着他跑到西昆投奔亲戚。
他还有个一母同胞的弟弟,叫周继,两兄弟一个随父姓,一个随母姓。
不过这事外人并不知情。
二号院是独栋独院,院墙高三米,与西侧院墙相隔三十米的地方有一排平房,也就是警卫室。
警卫室原本住着十名警卫员,有四名警卫员在七月初被派去给预备员辅导上课。
剩下的六名都因枪杀案,被霍军长的人带走审问。
下午新调来的四名替补警卫员,这会在警卫室秘密商议打不打沈司令家的电话。
“还是打吧,我们的职责就是保护首长安全。
这么晚来了一支特殊队伍,要再发生昨天凌晨的事,谁能负得了责?”
黑漆漆的屋子里,不知谁接了一句嘴:“你说的对,电话你来打。”
二号院外,单独领着十号人的保卫科科长赵奇真,还在跟手下陈续商量到底是翻院墙,还是敲响大铁门合适。
不远处灯都没亮的警卫室,已经有人先他们一步,直接拨通了内部电话。
沈家一楼书房的电话疯狂响起。
可惜时间太晚,加上外面下暴雨的缘故,隔着一道道门的电话铃响被阻挡。
“翻墙吧,下这么大雨,就算砸烂铁大门,屋里人都不一定听得见。”
提主意的人是陈续,有他这句话,赵奇真才满意,“照你说的办。”
*
雨帘砸人眼,院墙上的苔藓,被翻越高墙的一行人踩刮出痕迹。
屋内,床头灯的昏黄光线,被交叠错拥的两道身影剪碎。
“吱呀”一声。
实木大床再次被撞出摩擦地板的刺耳声。
这一声,让楼上趴在地板上听动静的沈明鑫,如遭雷击。
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