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钊端起鞠华锦放在床边的药汤,单手转着轮椅走到窗边。
推开窗,稍微欠了一下身子,把药汤倒出去,望着外面洁白的雪地,手指轻轻叩着扶手,喃喃道:“该收网抓鱼了。”
史夷亭轻笑一声,没有接话。
大年初一,万家团圆,亲朋拜年之际,刑部的官差鱼贯而出,去乐家。
此时乐贤德房间里的花草盆栽落了一地,乐老爷子胸膛起伏,愤怒地指着跪在地上的乐承卿:"你现在都这副鬼样子了,还到处惹出生非,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混账玩意!"
跪在地上的乐承卿,眼下乌青,白面无须,直挺着上身,看着发怒的乐老爷子,无所谓地勾唇笑道:“大概是祖上的阴德已经败光了,我这个混账玩意才托生到乐家来!"
乐贤德气得手指开始颤抖,扬起手,就要打在二儿子的脸上。
“爷爷,气大伤身。”
乐荣荣乖巧地上前给乐贤德顺着气,顺势把他扬着的手,轻轻拉了下来:“您坐着,这事我来办。”
乐贤德渐渐平息下怒火,恨恨地把手甩回来,深吸几口气,看了乐荣荣一眼,开口:“把影响控制在最小范围里,不要把整个乐家拖进去!”
“哎,知道了。”乐荣荣低眉顺眼地应下。
乐贤德瞪了跪在地上的乐承卿一眼,甩了甩袖子,重重哼了一声,离开了房间。
乐荣荣的温顺,在乐老爷子离开房间的那一瞬间,便迅速收了起来:“你祸害的那个小宫女,我已经替你解决掉了,你为何自作聪明多此一举!”
乐承卿耷拉着眼皮,站起身来,四仰八叉地坐到椅子上,端起乐老爷子没喝的茶,吸溜了一口,满意地喟叹一声,“斩草不除根,永远是祸患!”
乐荣荣脸色难堪,嫌恶地看了他一眼:“现在就是你所谓的没有祸患?刑部的人马上到,你再去斩草除根吧!”
乐承卿苍白的脸上满是讥笑,重重放下茶碗:“我为什么想要烧死唐钊?难道是为了我自己?”他瞥了一眼乐荣荣,挑着眉眯着眼继续说道:“那个小傻子是怎么溺死的?你是不是忘记了?”
乐荣荣猛地抬眼望向乐承卿,脸上和唇色瞬间变得雪白。
“呵~”乐承卿抬手扫了扫澜袍上的泥土,看着这个外表柔弱手段狠辣的女儿,顶了顶腮:“我的好大儿,刑部的床太硬,我睡不惯的。”
乐荣荣咬紧了下唇,目光中变得冰冷一片。
“荣娘子,刑部来人了。”小厮的声音响起。
坊间走门串户的人潮刚刚涌起时,乐承卿被刑部官差羁押着回到了刑部。
刑部,安谨言正坐在里面。
“昨夜从芙蓉园回去,经过水阳坊时,我被一个酒鬼撞了下。闻到了很重的血腥味,顺着味道找过去,在永阳坊...”安谨言正在录口供。
原来昨夜,史夷亭离开芙蓉园后,霍家叔侄醉得厉害,安谨言便让唐钊送他们叔侄回家,自己带着看完铁花的兴奋,在风雪中快乐的游荡。
“什么东西,敢撞本公子,不想活了?”一个身着黑色澜袍,身材干瘦,醉醺醺的人,抓住安谨言骂骂咧咧。
安谨言算着时间,马上到子时,不想与他争执。
“对不住,大过年的喝了点酒,没看着公子。”安谨言立马堆着笑脸,躬身道歉。
风雪依旧在怒吼着,刮得那公子的澜袍在安谨言的眼前飞舞,那澜袍角上浸的颜色都格外厚重的,是血。
“哟!你这小胖子倒长了一双勾人的眼睛。”那公子东倒西歪地就要往安谨言身上靠,安谨言甩开他,加快速度往家走。
安谨言闻到了更加浓烈的鲜血的味道。
因为要抓捕乐承卿,刑部人员的休沐临时结束了,史夷亭从唐府告别后直接来到了刑部。
“乐承卿抓回来了吧,审得怎么样?”史夷亭昨夜根本就没有睡,进了刑部先泡了一壶酽茶。
刑部一个小官给史夷亭的茶碗里添着热水回道:“嘴巴紧得很,死活不开口承认。”放下水壶,无奈地说道:“他平日里就神神叨叨地,在刑部大牢一会说有虫子要害他,一会说有冤魂申冤,就是不说正经话。”
史夷亭吹了吹茶碗里的浮沫,“刑房的刑具是摆设吗!这还用我教?”
那小官一脸惶恐:“怎么说也是乐家的唯一的男丁,本来就身子弱,这要是在咱们这有个三长两短...”
史夷亭深邃的眼睛里泛着笑:“本就身子弱,有个三长两短,管刑部什么事?”
刑部的人面面相觑,任何事情到史令史这里,好像都能说得通。
史家一向以风流多情闻名,怎么就出了史夷亭这么一个绝情的小公子。
长得一副多情模样,性子却无情得很,也不知道是怎么养成的。
“史令史,”那小官犹犹豫豫地叫了一声,史夷亭看过去,看到他一直往刑部内堂看。
“有话说,有屁放!”史夷亭抬手使劲捏着眉心,白皙的皮肤瞬间变得殷红一片。
“有个一早来报案的人,在里面。”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唐钊赶到了刑部门口。
“钊爷,这腿脚挺麻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