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谨言第一次在一个人的眼睛里,可以如此清楚看到担心和温柔共存。
“大概是图财。”毕竟前面好几个人想近他身,都被那个小娘子搅黄了,这才恼羞成怒想要明抢。“既然您没事,那小的先走了。”
安谨言现在一身公公打扮不宜跟安慎行有太多交流。为了不给安慎行招惹麻烦,安谨言迅速转身离开。
唐钊从史夷亭府中出来,看到了一个身着太监服的圆滚滚的背影,匆匆往北走着,只是那左手包着一方洁白的帕子,帕子上有点点血迹洇出。
“爷,这个背影有点像安公子。”唐影顺着自家爷的眼神望过去,又挠了挠脑袋,“不对呀,安公子怎么会穿太监服?”
唐钊瞥了他一眼,把车帘落了下来。
午后,戏台乐起。
唐钊盯着戏台,烦躁地敲着怀里的白瓷罐。
今天走戏挺顺利,可是唐影看着自家爷,为什么自家爷一副不满意的样子?
唐钊的手突然停下来,打开盖子,拿起一颗糖渍樱桃,又扔回罐子,盖了起来:“吴司乐呢?”
唐影把正摇头晃脑陶醉在戏中的吴司乐喊了过来。
“唐爷,今天走戏可还满意?”
唐钊盯着重新捏在指尖的糖渍樱桃,漫不经心地问:“抗旗的换人了?”
吴司乐有些摸不着的头脑:“还是原来那些人。”
“嗯。”唐钊合上眼睛,轻轻地咀嚼起来,不再问话。
吴司乐有些纳闷,退远些后,一脸讨好地问近身伺候的唐影:“唐爷这是什么意思?”
唐影一脸的表情被络腮胡挡得严实,两条粗黑的眉头,挑了挑,一脸神秘地提点吴司乐:“今天没安排安公子扛车旗?”
吴司乐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安公子就是第一天就被梯子砸到的那个小胖子。
“他今天告假了,说是帮朋友送酒。扛车旗谁都可以,我就允了。”
唐影给吴司乐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吴司乐懂了,这小胖子要成为第二个庄莲儿呀。
不过庄莲儿那个小娘子虽然女扮男装,但是身形、功夫、嗓子都是不错的,这安谨言一个胖墩墩的小公子,肯定也有过人之处得了唐爷青眼。
唐影目送吴司乐离开,回到房内,搓搓手,一脸邀功:“爷,安公子今天帮朋友送酒去了。”
唐钊睫毛微颤,把白瓷罐盖好,放到桌子上,歪在轮椅上,把身上的狐裘紧了紧,闭着眼睛:“我有问她?”
唐影暗地里撇撇嘴,自家爷这么娇弱,只剩下嘴硬了。他听着爷的呼吸变得绵长,悄悄退出来,安排小厮去三三垆要三坛三勒浆。
唐影在南曲见过安谨言帮朋友送酒,就是醴泉坊的三三垆。默默为自家爷有他这样一个贴心又机灵的侍卫高兴。
安谨言在三三垆接到唐府的酒单,知道肯定是唐影给唐爷点的。
她见过他咳喘时候的难受。这么漂亮的小公子,不仅不良于行,还要受咳喘的折磨,老天太不公平。
上次搞砸走戏后唐爷没有接受赔礼,这次借着这次送酒,安谨言决定给唐钊来一次食补。
金光门附近的包子铺羊肉包子出名,但他家的大盘鸡开胃又下酒,大盘鸡里面的皮牙子、红萝卜对咳喘病患也有很高的食疗效果。其实醋鸡对咳喘也有疗效,最好是入九后食用,节气很重要。
安谨言乘着月色赶到唐府。
唐影等在门口,看见他,瓮声瓮气地说:“安公子,我知道你在三三垆才买的酒,够意思吧?”
安谨言很感谢唐影的照顾,接着被唐影贴心地引到了唐钊房门外。
“爷,我下午给您点了三三垆的三勒浆,安公子给送过来了。”唐影贴着房门听着里面自家爷的声音。
“嗯。”接着是低低的喘息。
唐钊看到门口的安谨言,鼻头通红,身上又围上了三三垆的围裙,心情有些不好:“帮忙比赚钱重要?”
安谨言点点头,脸上挂着笑,“三三垆的老板娘给我介绍很多活,朋友多了路好走嘛。”
她把酒和一个食盒放到桌子上:“这个大盘鸡对身体好,多吃肉,少喝酒。”
唐钊的眼眸微颤,她的笑像是一副嵌在脸上的面具,连嘴角上扬的弧度每次都一样。
她的话却让他胸腔里有些怪异的感觉,自小到大身边的人都是顺着他,大小事都是听他的,第一次有人对自己说,这样对身体好。
唐钊有些无所适从:“要你管。”
安谨言依旧挂着笑,耸耸肩:“那小的告退,欢迎爷下次再照顾三三垆。”说完转身就走。
“等等。”
安谨言有些诧异地转头看向唐钊。
他抚摸着轮椅把手,吩咐道:“放近些。”
安谨言把酒和食盒放到唐钊面前后,又听他说:“把手擦干净,摆出来。”
安谨言有些无奈,净手后,把酒菜摆好。
不等他再张口,立马出门关上了门。
唐钊心中莫名的轻松,她的手上没有伤。他看见她关门一瞬间,朝唐影做了一个鬼脸。
这一刻,她终于不是一个微笑面具,是个有血有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