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驿站时,看到姓赵的似笑非笑的神情同林管事平静无波的眼神,吴三儿断定,害自己之人定是其中一个,只是自己无凭无据的,仅凭一块儿石板子就想定旁人的罪也有些可笑,最后只能作罢。
只是经此一遭,这几日低调收敛了不少。
倒是让沈家人过了几天好日子。
流放路枯燥乏味,随着一行人越来越靠近西北,时间也渐渐迈入了十月。
天气仿佛突然断层了一般,从初秋瞬间跌入了初冬,晨起房檐上隐约可见的小冰棱子,说话间吐出的白色雾气都让唐悦有一秒入冬的错觉。
这才堪堪不到一个月,就到冬天了?!在锦绣庭院里身着薄衫,头戴朱翠的日子仿佛还在眼前,此时却已经是流放路上,穿着笨重的犯妇了。
唐悦看着同车的赵氏沈云章,见两人如她一般冻的瑟瑟发抖的,身上的夹衣眼看已经应付不了这阴冷的天气了,不由的有些着急,也不知什么时候能路过下一个城镇。
这段时间王大全一波人隐隐占了上风,她们的日子也好过了不少,至少每顿有热食吃,热腾腾的饭食稍稍慰籍了一番冬日里被冻麻的身子。
而且王大全为人通情达理,若是请他通融一番,让自家人买些厚实衣裳,应该不是问题。
可问题是已经三五日了,那官道两旁荒无人烟的,不是光秃秃的山林河沟,就是大片大片的荒地,有时候一整日连一个人影儿都碰不见,只有马车“哒哒哒”的声音伴随着几人,那路仿佛没有尽头一般,看的人心生绝望。
“王大哥,咱们还得走多久才能到城镇啊!”
不止唐悦,马车外头的沈延兴也是冻的瑟瑟发抖,不过月余,他就从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变成个胡子拉碴,瘦骨嶙峋的流浪汉,只是双目依旧炯炯有神的,闪烁着坚毅的光。
“再走上两三日吧,就到荆州地界了,荆州城是荣阳王的封地,虽土地贫瘠了些,但当地有规模不小的石矿,荆州出的镇尺物美廉价,远近闻名,引的不少商人闻风而来,所以那荆州城也是热闹的很。”
说起各地的风土人情,王大全是娓娓道来,作为押送犯人的衙役,一年中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路上,因此对各地的风土人情如数珍家。
王大全看了一眼沈延兴冻的青白的脸,自然知道他何出此言,只是当初沈家可是被抄了家的,他们有银钱买过冬的物件吗。
“荆州啊,可是那赵公子的家乡?!”
沈延兴想起赵书贤,王大全点点头,旁边的吴三儿脊背一僵,脸上露出些后怕来。
这段时日思来想去,觉得那姓赵的嫌疑最大,他手下多,办起事儿来也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只是赵书贤看着像个不长脑子的草包纨绔,如何能想到如此阴损的法子,也是让吴三儿有些费解。
此时猛地听到沈延兴提起他,那可怕的记忆扑面而来,让吴三儿有瞬间的僵硬。
回过头恶狠狠的瞪了沈延兴一眼,看的沈延兴莫名其妙的很,这吴三儿越发难以捉摸了。
先前是张扬跋扈,明目张胆的欺负人,如今整个人都阴沉下来,看人的眼神阴恻恻的,瘆人的慌。
也不知自己哪句话又得罪这厮了。
“是,赵公子就出身荆州巨富之家赵家,如今赵家的家主是赵公子的父亲,他的嫡长女是荣阳王的贵妾,听说荣阳王妃常年吃斋念佛,不理世事,荣阳王府的中馈都是这位贵妾打理的!因此赵家在荆州也算是头等人家。”
王大全说着,有意无意的打量着吴三儿,见他如自己所愿的僵直了脊背,脸色紧绷的,顿时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来。
当初得罪人的时候凭着一腔热血,没想到有一日会从旁人的地盘上过吧。
一番话说的吴三儿惴惴不安,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那姓赵的也去了京城游玩,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吧。
可惜事与愿违。
三五日后,一行人顺利的进了荆州城,看着眼前高大的城门,唐悦激动的差点涕泪横流,这几日几人当真是靠着一身正气苦苦支撑,若是再拖上三五日,只怕手脚都冻的不灵便了。
“王大哥,眼看着天色越发冷了,咱们也没有冬衣,能不能通融通融,让咱们买件冬衣,都是女眷,若是冻出病来,耽误了行程,也糟心不是。”
唐悦用力搓着僵硬的双手,颤颤巍巍的说道,唐家送来的那件冬衣已经早早的裹在了沈妙身上,毕竟孩子不比大人,不过月余,沈妙肉乎乎的小苹果脸儿就消失不见的,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儿上只余一双大的惊人的眼睛,身上更是没有半点肉,每次让搂着女儿的唐悦都心疼的落眼泪。
赵氏同沈云章亦是如此,本就饥一顿饱一顿,吃的也没甚油水,若是再没有保暖的衣裳,只怕等不到云来镇,几人就先倒下来。
唐悦一脸期翼的看着王大全。
“耽误行程?!那你可真是高看自己了,你们只是犯人,每年抄家流放的犯人不计其数,流放路上病了残了死了,乱坟堆儿里一扔就行,如何会耽误行程,还当自己是国公府的二夫人呐!”
王大全正欲张口,一旁的吴三儿就阴阳怪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