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绵绵的状元楼内,此时此刻,空气却炽热难耐。
叫价的声音太多太杂,二楼以上还好,大部分武者都是大门派出身,虽然也惊叹,可见多识广,不缺秘籍,还算矜持。
一楼便大不一样了,几乎所有人都在争抢,有些本来稳得住,看到别人的动作也顿时心慌意乱起来。
张济一缩头,躲开拍卖师的眼神。
要是换了往常,场面再大个十倍,暗阁也不会应付不了,阁内当年养了九百个听奴。
每个人都不必用任何助力的听筒,便能隔着三层楼听到鸟儿振翅的声响。
有他们在,底下的声音再乱再频繁,拍卖师也能应对自如。
如今虽没有奴隶这回事了,听奴们有些自谋生路去,可大部分都还和以前一样,不过是各自废弃了卖身契,改成雇佣的契约,照样还在暗阁做事,靠暗阁吃饭。
但当家的这回不知为何,愣是相当吝啬,自家人一个都没带。
目前楼内能干活的就张济一个。
问题是张济就是个打手,平时干点粗活,细致活他真没能耐做。
拍卖师努力了半晌,没有一个肯听他的。只好翻了个白眼,直接躺平算了,不顾什么第一轮,第二轮,高声道:“一共三百张,你们一共都不到三百人,不要吵,人人都有,要是把别人吵进门,那可不好说了。”
楼下乱糟糟一片。
穆青云举目看向对面的包厢。
对面十四个包厢里都坐了人,男女老少皆有。
嗯,都神神叨叨,奇形怪状。
暗阁的人说的。
半晌,楼内终于安静。
拍卖师赶紧下去一口气灌了两大罐子冷水,这才把身上的汗稍稍压下,他腿脚有点抖,死死盯着张济:“兄弟,你跟哥说句实话,今天哥能不能全须全尾地离了这状元楼?”
张济:“……”
拍卖师吐出口气:“我刚才看见了,还数了数,外头起码围了有五十多口子人,就这状元楼,平时十天半月也不见得能有几单生意,看看现在,个个杀气腾腾,这是要杀人的!”
一阵风噼里啪啦吹过。
“我们来此,就是要替岳女侠杀人的。”
满脸大胡子的彪形大汉,坐在一楼东北角,手里的刀有一下没一下地在大腿上磨,眼角的余光往穆青云的方向一瞟,不轻不重地道,“我胡大伟,可不是那边那几个小人,一肚子的歪心思,端碗吃饭,放下碗就他奶奶的骂娘,什么东西!”
“口口声声说要为人家岳女侠分忧,肚子里装了一堆的幸灾乐祸,人家用你分忧!”
大胡子一吵吵,左近的武者都安静了瞬间,有几个脸上便不免有些不自在起来。
拍卖师趁着楼内终于安静,神色肃然地开始拍下一样物件。
是一处古墓地图。
一楼幕帘之后的客人,以二十九贯将其拍走。
穆青云回头看了眼跟她在一起的穆成飞。
穆成飞愣了愣,赶紧调整了下面色,义愤填膺地怒骂了句:“此等庶子,该杀该杀。”
骂归骂,他肯定是不敢去抓的。
别的不提,人家暗阁的面子多少也是要给一点的。
似乎暗阁的当家的和太子爷还有点亲戚关系,反正朝廷里不少人这么说,穆成飞也不知真假,总归小心起见,不闻不问。
“下一位,不知名的‘岳女士’所有之物,秘籍一册,此秘籍可直入大道,学之必能破妄,起价,纹银十两,另有要求如下,第一,为其做三件事,第二,入其门下三年。”
满场登时一静,随即所有人该做什么仍做什么,说话的说话,吵架的吵架,竟是视若罔闻。
拍卖师让身边的服务员捧着秘籍一页连转了三圈,愣是连个好奇的人都没有。
云朵儿噗嗤一声笑了,低声道:“那骗子好大的自信,竟然还改了更苛刻的条件。”
司徒青霜轻轻勾了一下唇角,低声道:“岳师妹的威望,当下江湖,可称第一。”
说的是当下,老一辈或隐或退之后的新江湖。
云朵儿有点着急:“咱们要不要?”
穆青云没说话,司徒青霜双眉一挑:“岂可坏了自家志气?”
这些武者当着岳师妹的面,尚且要对那骗子不屑一顾,他们若开口叫价,无论算不算权宜之计,都失了几分豪气。
对司徒青霜来说,脸面是仅次于慧剑门的东西了,别人给的脸,一定要接住。
此时,拍卖师已宣布这东西流拍,吩咐人再去请下一样拍品。
就在这一刹那,二楼几个包厢里忽然传出些古怪的动静,有闷笑声,还有窸窸窣窣的声响。
瞬间,满座的宾客的注意力都高度集中,精神紧绷。
楼内的气氛一时颇为古怪,表面上无人在意,却是暗潮涌动。
所有人都知道,这次拍卖会,就是为了布下天罗地网,瓮中捉鳖来的。
后门处,远远的传来一声轻笑。
众人定睛看去,就见一平平无奇的三十余岁的女子立在不远处的树下,神色间略有几分戏谑,忽然开口:“岳女侠,不如你和我联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