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青云站在台上,面带微笑,特别低调地与两个尴尬地立在台上的中年男人见过礼,这才伸手接过金奖的奖杯。
这个奖杯比不上耀武城的重,但是相对来说做工更精细,上面还刻绘了雷州府最美的山水风景,纹路细腻,显然是能工巧匠精心制作而成。
穆青云却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这奖杯有点烫手。
此时此刻,‘青春杯’的主办人,那位宋老前辈,看她的眼神,简直就像是在看天大的祸害,那叫一个一言难尽。
穆青云觉得自己实在无辜极了。
比赛伤筋动骨,不是很正常的事?
银奖和铜奖都不肯来,那岂不是要怪他们自己太脆弱?
宋前辈皮笑肉不笑地道:“我今年五十有七,去年刚突入破妄,我们雷州府可是个穷地方,不像耀武城那么财大气粗,求真境的高手在我们这儿,那可都是坐镇一方了,可不敢欺负人家小一辈的娃娃们。”
穆青云微笑:“我十七。”
宋前辈:“……”
他实在无话可说。
但他亲见眼前这个小丫头一口气把他看好的几个小后辈都给打得怀疑人生,他心里就是有那么点憋屈。
赵梧那孩子现在还呆呆愣愣,话也不说,甚至饭都不爱吃了。
还有他师兄,紫霞门的希望,紫霞门是雷州府本地的门派,自家的孩子,自然比外头来的过江龙亲。
穆青云失笑,也能理解宋前辈的心情,就不多招人眼,在庆祝晚宴上露了一面,给足了雷州府一众宿老的颜面,就带着云朵儿出了城。
这贼在外面混了这么久,也到了抓的时候。
上了车,穆青云就把地图翻出来,云朵儿和司徒青霜将这些时日官府和他们的人四下排查过的地点都一一标注,又拿出一叠小卡片,上面记录的都是被怀疑与那骗子有关的嫌疑人。
云朵儿皱眉:“姐,刚才我叔跟我说,雷州府还有耀武城里很多武者都赶去看拍卖会了,私底下还有人传言,要先咱们一步抓住那个骗子。”
穆青云失笑:“那就抓嘛,目的是抓住,谁抓不一样?官府一共才给多少赏金,都不够给大家的辛苦钱。”
如今的她,已经不是那个很穷很穷的穆青云了。
云朵儿一惊:“还有奖金?”
穆青云和司徒青霜齐齐笑起来。
奖金当然有,武者们当然也不是为了这些奖金,穆青云自然也听过最近的各种传言,目前的舆论风向对她不好不坏,通俗点讲,她的‘粉’很多,遍布耀武城,雷州府也不少。
相对的,‘黑’也越来越多。
倒是算不上多严重,反正就是觉得她穆青云年纪这么轻,运气却这么好,不免让人心里不太舒坦。
穆青云与这骗子之间的交锋,很多人都知道。
一来惊动了监察使,二来,云朵儿替她去查这事,四下联络了很多江湖同道,哪里还能保密?
这帮武者肯定有种隐秘的情绪——岳青青不是要去抓贼?我们抢先一步抓了,还得让她道声谢,欠个人情!
想想便痛快。
云朵儿把衙门送来的各种档桉文件也取出来,递给穆青云看。
穆青云翻了一遍,又把前面略过去的黄四平的笔录口供翻出来。
其实,她不太喜欢看这样的东西,看得多了总会觉得这世上的无奈特别特别的多。
黄四平的来历,穆青云早就知道,他不是耀武城本地人,家在江南,曾经也是书香门第,祖辈还做过翰林,到他父辈那一代,家里还有十几亩田,后来遇见天灾,先是地动,又是洪水,他带着老婆孩子逃难出来。
半路上老婆去世,他和儿子好歹是和逃难的人群一起安全到了地方落脚,他读过书,认识字,勤劳肯干,也渐渐又有了些家底。
似乎他儿子长大以后喜欢习武,为了支持儿子,他就随儿子迁到了耀武城。
黄四平是个能干的人,一开始是在体育馆干杂活,后来唐景平发现他不光识字,做事还井井有条,也特别擅长管人,让他负责清理客舍,他不光清理好了客舍,还把仓库整理得非常有秩序,甚至整理了园林,更难得的是,时间上安排得特别好,一点都不耽误事,不影响所有人的正常生活。
于是,他就做了后勤总管,里里外外一把抓,徐老都知道他。
唐景平还开玩笑,这体育馆没了他唐景平,照样能转,缺了黄四平,那可不成。
“黄四平的儿子大概是不在了。”
穆青云翻开文件一看,果然,他儿子早在三年前就死了。
司徒青霜怔了怔,低声道:“唐师兄说,这两年他还送过黄四平一些药包,让他给他儿子用,可以强身健体。”
“徐老爷子甚至送他几本内功心法,都是精挑细选,极为安全的那类。”
穆青云低头看口供,口供干巴巴的,没有想象中的扭曲,愤怒,痛苦。
黄四平很平静地说起他的故事,他儿子一心习武,他就将他带到耀武城了。
当时黄四平没进入体育馆,和大部分散人武者一样,他儿子也每天都出去学习,去和人武斗,每天都特别拼命,特别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