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楼伸手将刘义云挂在脖子上的东西拿了下来,那是一枚形似钥匙的水晶。
刘义云大惊:“你在干什么!”
他开始拼命挣扎起来,在巨石底下努力挪动,伸手想要拽住重楼的腿。
重楼退了一步,躲过刘义云的手,垂眸看着手里的东西,稚气未减的脸庞上突兀的扯出一个冷笑,“我要你们这些人渣去给他偿命。”
刘义云朝她吼道:“你疯了!你要是拿这个解开封印,别说我们,你都得死!”
“你不也吃过他的肉?!”
重楼只是缓缓摩挲过手里的这枚水晶,轻声道,“那我们就都给他偿命去。”
她拔腿便往那个被铁索束缚在树根之上的人跑过去。
刘义云再顾不得另一边的钟无名等人,疯狂咆哮道,“给我拦住她,拦住她这个疯子!”
“她想要我们都去送死!”
凡人们劫后余生的情绪还没消化掉,又听见刘义云的喊叫,下意识的朝他那边看过去,便看见重楼跑向了那个被他们困住的树妖。
他们立刻反应过来,朝重楼冲过去,路上都是碎石和粉尘,他们一时之间根本没法追上重楼。
于是边跑边劝,“王家的丫头,你糊涂啊!”
“你这么做你们家的人都得去送死啊!”
见到重楼反而加快了步伐,这些人再忍不住破口大骂,“你想死就别拖上我们!”
“我咒你死了以后还要下地狱!天杀的!我还有孩子啊!”
重楼当听不到他们的叫骂声,她奔跑着,灵活越过碎石和蔓延的树根,视线锁定在那个身影上。
“就要到了,就只差一点了。”她想。
她看清了那张皲裂的脸,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淌,打湿污脏的脸庞。
她想起了和月谛霜的初见。
百年前的东村不是如今这般干旱的模样,有着肥沃的土地和茂密的树林。她是在东村后的一片林子里见到他的,他趴在湿润的泥地上,血肉模糊,就像是被什么野兽撕咬过一般,身上没有一块好肉。
重楼那时不叫重楼,她没有名字,大家都叫她王家大丫。
王大丫本来是被叫出来拾柴的,可看这人好像还有呼吸,最终叫上了村里的一个小伙伴,两人齐心协力将人藏到了村里一个被废弃的屋里头。
王大丫不会什么医术,能做的就只有给人灌一点点水,把自己本就不多的吃食都省下来给他。
这个人奇迹般的活了下来,身上那些被咬掉的肉竟然都生长了回来,王大丫那时候也不懂什么,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倒是觉得自己救了一个人可太厉害了。
不过这个人的记忆好像出了问题,只记得自己叫月谛霜,还有一身仿佛是与生俱来的精湛医术,其他的都不记得了。
王大丫觉得这个人跟他们这里格格不入,跟她也是天壤之别,他就像是村里那些老人嘴里的神仙,过于昳丽的面容和永远都似缎绸的长发,是玉一样的人物,好似下一秒就要腾云驾雾而去。
他最后在这个地方留下来当了一个大夫。
月谛霜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他脸上总会有着淡淡的微笑,别人同他说话或者倾诉的时候都能感受到他柔和的注视。他做事细致,考虑的也很周到,说话声音舒缓,从不会与人争执。他如同树一般的温柔宽厚,却又如同月亮一般昳丽漂亮。
可是这个明月一般无暇的人物,却在王大丫被她爹关进猪圈里的时候生了好大一场气。
王大丫其实也已经习惯了被关到污脏的猪圈,毕竟她是个女娃,她爹总嫌她是个赔钱货,不是不给吃的就是关猪圈里,全凭他心意。而她娘胆子又小,只把她幼弟视作命根子,对她则像看一团空气一般。
王大丫早习惯了。
可是那天她看见月谛霜几乎是愤怒的推开别人,一把掀开这个猪圈的破门,红着眼低头看她,“你叫我一声兄长,我就带你走。”
王大丫坐在地上,看到他的那一刻,身上那些被木棒揍出来的伤,猪圈里无法忍受的臭气连同隐在她内心深处被忽略被打压的暗痛都齐齐涌了上来。
她嘴角止不住的瘪下来,一张脸缓缓皱起来,却强压着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不掉。
唤了声:“兄长。”
月谛霜将她一把抱了起来,王大丫脑袋搁在他肩上,看着自己这一身污秽沾满了他淡青色的衣袍,而他丝毫不在意,抱着她朝她爹道,“你们不养,那我来养。”
王大丫在她爹的骂娘声中搂紧了月谛霜的脖子。
*
离月谛霜十丈远的地方有一个结界,只有刘义云手上这块水晶才能打开。
重楼握紧手里的水晶,看着这个被折磨得没有人样的兄长,眼泪不住的往下掉。
快了,快了,只要再近一点,我就能打开这个囚牢,让所有人都给兄长偿命了!
她再听不到身后的叫骂声,脑内响起一阵轰鸣,只觉大仇将报的快意。
重楼看着近在眼前的结界,拿起手里的水晶就往那里刺去——
却被硬生生定在了半途中。
她手里的水晶忽然飞了出去,到了另一人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