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钟老头忌日还有一个月。
这个月钟无名和谢寻幽过得格外充实。
钟无名带着谢寻幽,给铁铺的朱勇叔打了几天铁,又替云隐乡的人们收了满山遍野的稻子,还把河里的大鱼捞了个干净,家家户户的给他们送去。
期间但凡钟无名能帮得上的忙,她都含着笑上前去搞定。
她不用灵力,只是靠着自己的双手替别人干活。就连割稻子也是,她体质很好,干活也利索,自己一个人就割下了大片大片的稻田。
钟无名割稻子的时候,总爱早上和傍晚才来——这个时候太阳不大。
这天傍晚时分,钟无名又是这个时候来割稻子,而谢寻幽按照惯例被她弄到一旁的田埂,坐在一张家里头带来的小凳子上。
谢寻幽也是想帮忙的,但是身形虽然变大修为还是筑基的钟无名显然没法使自己的灵力覆盖这整一片稻田,只得作罢。
秋风飒飒,稻田里金黄的稻子随风摇曳,沉坠坠的,却怎么也吹不倒。
钟无名戴着一顶草帽,身上穿着的是钟老头的旧衣袍,低着脑袋忙活着。
她手里的镰刀锋利,被她使得也很溜,轻轻一划就有大片的稻子倒下,只留下一丛丛空心的管管。
田埂上的凳子放不稳,总是倾斜向一边,坐起来并不舒服,谢寻幽站了起来。
他身后有着一个很大的稻杆垛,都是钟无名割完的稻子堆在一起,方便别人运回家里打稻谷,他想了一下,学着钟无名的姿势,坐在地上就这么靠在稻杆垛上。
不算很舒服,有点磕,但也没有多难受。
太阳即将落山,它抓紧时间将自己的光芒洒下,烧红的晚霞像是有谁在天空点了一把火。
连谢寻幽身上都被暮色披满,他朝钟无名看过去。
她正抬起头擦汗,草帽掉到了背后,露出个乱糟糟的脑袋,谢寻幽能清晰地看到她头顶上那几根不服管教的头发迎风飘着。
谷物上总会有些细碎的绒毛,钟无名身上沾了不少,身旁还有不少绒毛在风中飞舞,被射过来的落日余晖照得像是自由飞翔的小小灵物。
钟无名看见了谢寻幽向她投过去的眼神,很快就朝他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眸子落满了暖黄光辉,还装模做样给他耍了一回镰刀。
谢寻幽心头一跳,耳尖红了一点。
他俩最后在天边的最后一抹余晖消失的时候,手牵着手回家,两个人身上都沾满了稻子的毛毛,边走边落。
迟钝如谢寻幽也发现了钟无名待他的不同寻常,可他不擅长同别人交流,他怕是自己理解有误,怕是自己自作多情,也不敢就这点同钟无名交流。
他总想着,像钟无名这么坚韧又厉害的人,怎么会看得上他这种一无所知的温室花朵?
钟无名没逼过谢寻幽,也没做太过火的事情,她只是给谢寻幽织了一张无形的大网,在他完全意识不到的地方让他深深陷了进去。
不过,在冬至包饺子那天,谢寻幽拒绝了钟无名手把手来教他,让她在旁边做,而他看着就行。
其实谢寻幽那时脑子乱得很——钟无名整个人从他身后包绕着他,嘴唇一不小心碰到了他的侧脸。他僵硬得不行,浑浑噩噩也不知道从自己嘴里说了什么。
他原以为钟无名会不开心,结果她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般,就到旁边包饺子,边包还边跟他讲解。
谢寻幽偷瞄她的脸,却什么都没能看出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竟然矫情的觉得有点酸涩。
谢寻幽还没想明白自己跟钟无名到底是个什么关系,日子就这么过去了,很快就到了钟老头忌日这一天。
钟无名像往日一样,没带什么就出了门,谢寻幽就站在院门看着她离去。
谢寻幽到不了后山,钟无名干脆让他在家里等着。
但是钟无名没走多远,突然又走了回来,谢寻幽这时都还没回屋,“怎么了,是需要带什么吗?”
钟无名只是看着他说:“一会假如我上了后山以后,有人进入云隐乡到处杀人,你不必怕,也不必管。”实际上,谢寻幽也管不了。
她觉得自己提前破阵,那这幻境里云隐乡的覆灭可能也会提前,邓延那垃圾说不定不久之后就会出现。
谢寻幽毕竟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钟无名怕吓到他,于是匆匆回来嘱咐。
“这幻境里都是假的,这些事……也都过去了。”她道。
谢寻幽静静地看着她,而后说了一声:“好。”
“你也要小心点。”
钟无名熟门熟路地从后山的一条小道上去,路上长着一些奇怪的小野花,在这个植物干枯的季节盛放出小小的白花。
她薅了一大丛,拿枯草将茎秆绑到一起就成了有些丑的花束。
她拨开低矮的灌木,一路往山顶上去,在上头见到了个孤零零的坟包,竖着个简单的墓碑,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她站在这个坟头面前有些迟疑。
虽说在这个幻境里她上一年还经常到这里来看他,但是在现实里,她已经整整十年没回去过看看这个老头了。
她那时总觉得云隐乡这么多人就剩她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