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时分,天色黑沉,离破晓还有一段时间。
雪仍在下,像是细细的飘絮,较于午夜时已经小了不少。
钟无名整个人都被下了大半夜的雪埋住了,躺椅之上只有个大雪团。
她突然伸出了手,埋在身上的雪便整块四散开来落到地上,带起一点点雾气,发出细碎的声响。
钟无名坐了起来,浑身上下都是湿漉漉的,皮肤还有些苍白。
但她一双眸子在黑暗中却格外明亮,低头看着手里的雪花。
雪花脆弱吗?
剔透,晶莹,却被轻轻一捻就成碎屑,被阳光一照便化为水滴蒸发。
脆弱到了极点。
文人墨客也总爱谈雪,有人说雪温柔到了极点,也有人言雪无情覆满白骨,亦有人道雪清净皎洁如君子。
可当钟无名被雪完全覆盖住的那一瞬,她感受到了独属于雪的锋芒,像是向死而生的千军万马朝她奔腾而来。
每一朵雪花都是脆弱易碎的,落到地上便逃不过融化的命运,可它们不惧风雨会将他们带向何方,仍是争相飘落,像极了一位位明知晓将死命运却向死而生的勇士。
于是,无数脆弱的雪花组成了势不可挡的千军万马,本来轻捻便碎的雪便能压垮房屋,压断巨树,甚至引发雪崩,拥有了摧毁一切的力量!
钟无名心有所悟,一瞬跃起,冷风将她的衣袍卷起,墨发在身后飞扬。
她抬起素霁剑,露出凌冽犀利的眸子,只道:“剑式,起。”
霎那间天地寂寥,雪势一瞬变得汹涌。
第一剑。
钟无名周身强横的灵力随着这精妙的一剑四溢开来,却化作无数如雪花一般细微的分子,像是幽蓝色的小小萤火,在夜色中伴随着雪一同飘散,覆满了整个无上门,瑰丽又梦幻。
但每一个细小的幽蓝色光团都带着极尽锋锐的剑意,隐隐透着钟无名死战不退的剑心领悟,看似无害柔和,却带着无比惊人的威力。
第二剑。
只见狂风骤起,呼啸而过,变得格外凌厉,吹起落雪和莹莹光团,刹那间连空气都变得肃杀了几分。
幽蓝色光团轻轻飘落划过,便能如锋利的剑刃一般劈山砍石!
第三剑。
钟无名举剑指天,轻喝一声:“一剑霜寒!”
天地间的雪在这一瞬间突兀地停了,只见灵力化成的小小光团争相恐后地汇聚在一起,齐齐朝苍穹涌去,好似连周围的寒意都统统席卷着带走!
无数光团汇成巨剑,带着绚丽的尾巴,直直插向无上门头顶上的夜空!
一时间雷光裂地,仿佛连这天都要因为这一剑而崩塌!
夜色苍穹被直接撕开了一个口子,晨光透过缝隙,就这么过早地洒了下来,刚好照在钟无名周身。
雪过初霁,晨旭初照,钟无名立在一片沐阳之中,朦胧不似凡人,像是九天之上撕破天穹下凡的谪仙,又像是很久很久之前那位厮杀了一夜而滴血不沾的剑仙。
她身上的水渍早在这几剑里被灵力驱散,此时浑身不沾染一点污尘,连一片雪花都没有,干干净净,皎洁如玉。
迦楼罗早起想着练拳,刚好见证了这一幕。
说不震撼是不可能的。
他刚刚站在房门口,眼里映满了那些绮丽的幽蓝色光团,想伸出手去接住一颗,谁知却被划破了手臂。
金翅大鹏的皮肤坚如磐石,就被这么一颗看似无害的光团割破了,迦楼罗简直不敢想,若是千千万万这样的光团如风暴般袭来,会是怎样的威力。
他想起第一次见面时高高瘦瘦像根杆子的钟无名,谁能想到她今日的成就?
倒是不知道南赡部洲这地方怎就出了这样一个绝世天才。
钟无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只觉剑心又通透了不少,修为上的瓶颈也跟着松了,她闭眼一瞬,周身灵力暴涨,再睁眼时浑身气势更进一步。
进阶,元婴后期。
此时天空中的那道缝隙也缓缓合上,四周变得黑暗起来,雪又开始下,但距离完全停雪应该也不久了。
这时钟无名也注意到了不远处的迦楼罗,一头红发还有些凌乱,显然是刚起床。
她收起剑:“罗子,早上好啊!”
谁知迦楼罗一听这话就扭过头走了,留下个不知所以的钟无名挠了挠脑袋。
早上好……好个鬼啊!迦楼罗边走边愤愤地想。
他还以为自己最近的进步已经很快了,谁知道钟无名平日里躺平,一下子就憋了个大的!
妖比人,真是气死妖了!
哪里来的两月就能从元婴初期到元婴后期的怪物!
迦楼罗甩着袖子离开无上门,神情极冷直奔无极宗而去,他要去虐虐他的师侄们,让他们在擂台上也感受感受他此刻的怒气!
谢寻幽刚刚完成手头上的工作,再抬头时,雪停了,天光也已经破晓,霞云满布。
没想到这一干便是整夜。
他微微敛眉,揉了揉眉心,觉得脑袋有些胀痛。
他虽然是化神期修士,但连着快一个月的缺乏休息也让他有些疲惫,乌发披散,但眼底下都带了丝丝青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