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大兴。
高颎一身素衣,为那位被暴民挫骨扬灰的暴君守孝。
消息传到大兴后,大兴的百姓自然被命令为杨广受国孝。高颎等朝臣也不例外。
“又出现一个皇帝。”高颎看着手头的文书,叹了口气,“在乡村里拉起一支不到千人的盗贼,居然也敢称帝。”
薛道衡面无表情道:“陛下这样的死法,让皇帝在百姓心中的神圣性全击碎了,是个人都敢称帝。”
宇文弼叹气不语。
皇帝的神圣性在士人心中早就不存在了,但百姓愚昧,仍旧畏惧皇帝。
现在贼帅审判和杀死皇帝,现在皇帝的权威彻底被击碎。
这是好是坏?他们虽然能理解王薄的愤怒,但仍旧对未知的未来感到畏惧。
长孙晟一直眉头紧锁。
薛道衡道:“季晟,你为陛下皱了这么久眉头了,看来你对陛下的感情还是很深厚啊。”
薛道衡不是讽刺,只是感慨。长孙晟原本是杨广的心腹,对杨广心有怀念很正常。
长孙晟抬头,神情有点茫然:“啊?什么?”
薛道衡疑惑:“你不是为陛下的死感到悲愤吗?”
长孙晟比薛道衡更疑惑:“陛下一路朝着横死的目的地狂奔,不死在贼帅手中,也是死在叛军手中。我们早就预见了这样的结果,有何悲愤?”
薛道衡:“……”他果然最讨厌长孙晟。陛下好歹对你不错吧!
长孙晟丝毫不认为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自己足够厉害,才被杨广重视。他鼎力支持杨广继位,杨广却吝啬赏赐。他的爵位和官职与在先帝时差不多。
杨广此人十分吝啬赏赐,且赏赐只凭自己喜好,不看功劳。只要会奉承吹捧,杨广就会破格提拔。否则就算立了再大的功劳,杨广从指缝里漏点爵位官职出来,就和要了他的命似的。
直到天下大乱,杨广又在二征高丽中把隋朝府兵送得差不多,要依靠勋贵豪强帮他镇压民乱的时候,他给官职才稍稍慷慨了一点,但对爵位仍旧很吝啬。
就说李世民,他在没有朝廷的支援下烧掉突厥牙帐,燕然勒石,突袭东|突厥一战中擒获突厥一大一小两个可汗,别说先帝,就是以前任何一个皇帝,肯定都是给李世民一个将领能得到的最高爵位。
别说什么李世民的父亲是国公,大汉最高的爵位是侯,皇帝一高兴,一门父子好几个侯很正常。就是暴君秦始皇,也把王翦两个儿子都封了侯。
更别说李玄霸救驾这么大的功劳,连升官都抠抠索索,几乎没有赏赐。
长孙晟只能写信安慰李玄霸,宇文述救驾而亡,家里国公爵位还丢了,李玄霸在杨广那里的待遇至少比杨广强一点,让李玄霸别生气,好生养身体。
这种皇帝,死了就死了,谁会为他悲愤?
长孙晟觉得薛道衡很矫情。杨广差点杀了你,你还在为杨广感慨?你没有自尊的吗?果然自己和薛道衡相
性不合。
高颎见薛道衡似乎又要和长孙晟吵起来,转移话题道:“季晟,你果然也看出来了。”
长孙晟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嗯。”
宇文弼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薛道衡有点不高兴:“你们二人都看出来了?看出来了什么?怎么就瞒着我一个人?”
长孙晟道:“什么叫瞒着?我们看出来,你没看出来,不是因为你蠢吗?”
薛道衡:“……”开始撸袖子。
高颎赶紧继续转移话题:“你对阴谋诡计不敏感,所以没看出来,很正常。玄卿,你可还记得王薄是二郎暗子?”
薛道衡努力挖掘记忆:“似乎二郎送了一位谋士去王薄身边……等等,你们的意思是,王薄所作所为是二郎指使?!”
高颎摇头:“观王薄所作所为,定是出自他本心,二郎没有指使他。但他毕竟和二郎有关,唉……”
薛道衡焦急道:“二郎怎么能和王薄有关系?这可如何是好!”
宇文弼安抚道:“问题不大。除了我们,估计就只有大雄和大雄的心腹对此事略知一二。只要王薄不主动说这件事和大德有关,就不会有事。”
长孙晟道:“我倒是认为这件事虽然不是二郎指使,但二郎肯定做了什么推动了此事。下次见面,一定要好好训斥他。”
高颎和宇文述不住颔首。
薛道衡还在碎碎念:“二郎怎么能如此离经叛道?怎么比我还离经叛道?唉,这孩子……”
就在薛道衡碎碎念时,高颎的仆人前来禀报,大兴留守卫玄又派人来请高颎一诉。
薛道衡停止了碎碎念,神情厌恶道:“还真是不死心。”
高颎道:“说我病了,闭门谢客他听不懂吗?”
仆人道:“来人说,如果高公不肯去,卫留守就要亲自来请了。”
高颎淡淡道:“那就让他亲自来。”
仆人得到命令后,前去回绝。
高颎将手中枸杞茶一饮而尽,露出郁闷神情:“洛阳已经拥立元德太子次子为帝,大兴非得再拥立一个,是要让元德太子的血脉都死干净吗!”
高颎说出如此谋逆之语,其他二位老头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