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往灵魂研磨机内多丢两个尸体!野兽就快要苏醒了!他是我最杰出的作品!”维克多·弗兰肯斯坦在光怪陆离的机械设备构筑起的高塔、圆球状的奇特金属容器和错综复杂的连接器之下用那疯狂暴戾的双眼审视着一片绿色光晕。
而弗兰肯斯坦则在缓缓睁开双眼的一瞬间透过那些升起又破灭的泡沫看着特殊溶液和容器之外的维克多。
那是他父亲,那是他的缔造者,那是他的造物主。
现在,记忆就从那片散发着淡绿色光芒的溶液之中、在那片未知的时间海洋中慢慢升腾而起。
脓液般的鲜血和残肢断臂则在弗兰肯斯坦的眼前飞舞着,铺天盖地的蛙怪在深坑中奋力搏杀,但它们的利爪却无法撕碎弗兰肯斯坦,它们那长蛇般满是吸盘的舌头也无法令弗兰肯斯坦的身体麻痹。
那些原本是人类的变异蛙怪唯一能提供的就只有源源不断的记忆,它们的每一滴血都像是献给弗兰肯斯坦的祭品。
弗兰肯斯坦浑身浴血,他踩踏着尸堆向着深坑的中心奔袭而去,他看到了戴安娜那身穿金色甲胄的身影,她仿佛再度化作了古老的杀神,她是最后一个亚马逊的子嗣,她也是奥林匹斯众神最后的余烬,仿佛她的存在便是毁灭的第四世界永恒的墓碑。
那么戴安娜又会在这场离奇的杀戮中看到怎样的过去?
弗兰肯斯坦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戴安娜必然会看到痛苦,因为他就是如此。
1823年,在无数个世界中,一个被世人当做怪物的存在总是会诞生于弗兰肯斯坦的城堡内。而那哥特式的恐怖故事每一再改写,但无论怎么改动,弗兰肯斯坦看到的永远都是悲剧和痛苦。
还有孤独。
在孤独的背后则是人性与野兽之间黑暗的边界。
弗兰肯斯坦知道,那就是他和戴安娜最终要抵达的地方,那是堪萨斯的中心,这片罗密欧点的漩涡,混沌的堡垒。
无数腐烂的蛙怪尸骸堆积而成的恶心祭坛敞开着肚腹,在那些烂泥般的腐肉之上戳着仍旧燃烧的蜡烛,烛焰疯狂的摇摆着,而那些脓液之中流淌而出的无以计数的蛙卵快速的成长着。
这作深坑不单单是祭坛,为了增加向着虚空中的混沌祈祷的力量,蛙怪甚至开始进化到了自主繁殖的阶段,他们以自己和其他生命的血肉为巢穴和温床,他们培养着新生的蛙怪,并令他们加入这场盛大的祭祀仪式之中。
记忆继续在弗兰肯斯坦的脑海中奔腾着,他看到了暗影局局长时间之父的身影,他现在知道了时间之父所建立的那个秘密机构要比他们所承认的时间更加久远。这似乎是历史发生了偏转的缘故,而暗影局一直都在监视着维克多·弗兰肯斯坦,他们原本真正要招募的就是他,就是弗兰肯斯坦的缔造者,就是那个创造了生物技术的疯子。
而暗影局的生物突击队所有的成员,那些基因改造技术和类人体的制造技术几乎全都来自于维克多·弗兰肯斯坦遗留下来的那些惨无人道的研究实验。
不单单如此,弗兰肯斯坦看到了暗影局在伦敦的秘密行动,他看到了时间之父与维多利亚女王册封的猎巫人爱德华·格雷爵士的合作,他看到了他们针对女巫沃什布鲁克姐妹的追杀,他看到了暗影局第一次接触到秘社。
然后是那片浩瀚无垠的“阴影”。
弗兰肯斯坦挥剑砍掉了两个蛙怪的脑袋,他用一梭子子弹击碎了另外三个蛙怪的上半身,他踩踏着尸堆继续前进,那攥着枪的铁拳又击碎了一个蛙怪的下巴,他用自己的脚掌踩碎了两个蛙怪的脑袋,在骨头的脆响声中,弗兰肯斯坦早已横冲直撞的扑向了不知道是多少个尸堆耸立的孵化所。
那些还长着小尾巴的蛙怪在脓液中鼓着腮帮子抬起灰白色的脑袋,金鱼泡般的眼珠茫然地盯着弗兰肯斯坦,而弗兰肯斯坦则在那些黏滑的眼睛里看到了无数个丑陋恐怖的自我。
抬起来的圣剑杜兰德尔停滞了。
就在这一瞬间,弗兰肯斯坦眼中所见到的只是一群新生的生命,他们诞生于混沌之中,他们的认知与人类截然不同。
如果人类的狭隘与自私无法接纳我这个异类,那么我如今所做的一切是否也和维克多他们这些人类一样?这些蛙怪的确是怪物,他们残杀着人类,戴安娜说他们是人类进化的产物,那么他们眼中的人类又是什么呢?那些牲畜?就像牛羊?他们眼中肆意屠杀他们的我又是什么?
谁才是站在罪恶的那一边?谁才是正义?
蛙怪趁着弗兰肯斯坦突如其来的动摇抱住了他的双腿、身体和脖子,他们啃噬着弗兰肯斯坦灰暗的血肉。
他们不过在保卫着他们的信仰,就像人类每一次发动的战争来扞卫他们所认为的信仰一样。
混沌,矛盾,自我怀疑。
弗兰肯斯坦早已知道了自己不属于任何一边,但当他真正的面对这漩涡深处血淋淋的真相时,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走在正义这条路上,而他一直在致力于保护旧时代的人类是否是正确的。
难道屠杀这些蛙怪,破坏他们的信仰,摧毁这怪诞恐怖的进化就是正义?难道杀死这些新生儿就真的不过只是在毁灭一些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