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
曼哈顿。
一座刚刚从战争泥潭中拔出脚,却又迫不及待的掏出枪对准全世界准备将它损失掉的重新夺回来的自由之都。
旧神的祭坛在此处早已荒废,那些铺天盖地、光怪陆离的在霓虹灯下照亮整个夜空的新神却贪婪地吮吸着每一个走进它怀抱的家伙们。它总会赋予他们梦想与激情,许诺他们美好的未来和数不尽的财富,但它的一只手也总会悄悄伸进你的口袋,拿走你仅存的慰藉,再抠出你的脑花和灵魂,然后将干枯的你推到门外,让你在风中凌乱着栽落那几十层的宏伟奇迹之下。
纽约,纽约。
陈宇抬头看着夜幕下将星空尽皆吞噬的都市洪流,他觉得自己仿佛正从远古洪荒而来,那些永恒的嘈杂声响和万千男女老幼的絮语汇聚成了无法理解的背景音,他们是这里的一部分,他们构成了曼哈顿商业之神的身躯和血肉。但他们同时又是匆匆过客,他们甚至都成为不了这里的基石。
因为他们会被倾轧、碾碎,他们会深埋欲望之都的地下,直至落入地狱的泥沼,开始新的旅程。
在那里,他们将看到他们所崇拜的那个美丽的女神。
火炬业已止息,那冠冕落于尘埃,而她的身体早已在凌辱中遍体鳞伤,等待着更多人拥过来,等待着更多人将她推倒在地。
谎言早已胜利,而那正是欲望的武器。
欲望就在这里。
毫无疑问。
因为纽约简直就是为她量身定制的崭新城堡,他(她)可以坐拥无数灵魂,他(她)可以不断欣赏人类拜倒在他(她)面前的蠢像。
这里同样是地狱的新兴金融中心。
那些快销业的恶魔雅痞们走在每一寸土地上,他们精准的发掘着每一个人类的潜力,他们催生着人类对新生活的渴望,他们将地狱的许诺和诱惑打包兜售,最终带走超额的回报。
天堂在此处也没有失去竞争力。
因为天使们同样有着可以出售的东西。
那些自由的宣言,那些环保主义的手册,那些用正义言辞鼓动的战争,抑或各种互助会的励志讲座。他们会告诉你世界依然美好,他们会告诉你奋斗一定会得到灵魂的洗涤,他们会亲吻你的额头,在名为生活的烈焰将你烧成灰烬后,他们会拴住你的信仰,遗憾的告诉你还不够虔诚,只能经历又一次的磨难。
但陈宇能看到更多,他嗅到了腐朽的病态和发霉的死亡。
因为这同样也是“午夜老爹”的城市。
“我喜欢这地方。”康斯坦丁双手插兜走在陈宇的身边,他们穿过忙碌的街道,在建筑上折射着灯光的照耀下走过人群,“因为我在这里总是一个局外人,我不用跟着他们翩翩起舞。美丽的阿美利卡!你那性感的身姿就在哈德逊河之上!看哪!洒下的漫天美元!每一张都印着你的吻痕!”
“或许这是因为它和你很像,约翰。”陈宇打量着每一个人、每一个店铺和每一个广告牌上充满诱惑的女郎,另一个自我则在曼哈顿的夜空之上,他们共享着不同的视野,全方位的审视着这座城市的所有脉络和缝隙,深入它的骨髓和灵魂。
“我还没有烂到这种程度,陈!但如果你在说它充斥的谎言……嗯,我觉得你已经青出于蓝了。”康斯坦丁抽了口咽,嬉笑着回头看了眼一名摩登女郎扭动的腰肢,“我们就这么大张旗鼓的走进敌人的地盘真的好吗,陈?死人散落各处,你知道‘午夜’这家伙在灵魂买卖上不亚于地狱的那群雅痞,那些被抽干的空壳都是他的眼睛和武器。”
“午夜老爹”是海地巫毒的集大成者,他本名林顿,来自牙买加,他的父亲就是巫毒的信仰者,而“午夜老爹”比他的父亲还要疯狂冷血,不择手段是他的座右铭,贪婪与诡诈是他坚信的真理。
“map和‘午夜’还算有点儿交情,我们应该带上他。”康斯坦丁依然有些害怕,他虽然不说到底从“午夜老爹”那里白拿了什么东西,但绝对惹恼了“午夜老爹”,他也明白一旦“午夜老爹”知道他出现在了曼哈顿,就会不惜一切代价废了他。
“伦敦百废待兴,map他们需要稳住那边的局势,我也不会在这小打小闹上损耗宝贵的棋子。”陈宇转头看到了一家装潢比较古朴的酒吧,一个印第安流浪汉坐在写着“日落大道”的招牌下面。
那像是在致敬那部1950年的电影,又或者只是希望说明这里曾是好莱坞名流云集之所,又或者这不过只是和这座城市的其它谎言一样在标榜一种奢靡的骗局,而人们总是吃这一套。
陈宇停了下来,他透过木门上的玻璃窗户看到了酒吧里面于昏暗灯光下落座的男男女女。那名印第安人此时举起了手中的肮脏纸壳,上面写着“请送我回家”。
“恐怕我无能为力。”陈宇走向酒吧的木门,在进门前看了下那印第安人绝望的浑浊双眼,“因为你早已无家可归。”
俏皮的铃声响起时,一些在欲望驱使下的人好奇地看向门口,他们就像在寻找共度良宵的佳人和浪子,不管怎样,没人喜欢孤独。
因为这座城市太大了,还充满了欲望。
“我闻到了一点儿硫磺味儿。”康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