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教授除了听见这一句以外,其他的都没听清楚。
自己家开着电视,正放到歌舞部分,热闹的紧。
小芬那边倒是声音挺齐全,什么小孩子哭,大人叫,一派鸡飞狗跳的感觉。
于是看向拿着遥控器的罗薇,还没开口,就见闺女贴心的把声音给调小了。
罗教授顾不得回应,赶紧继续接电话。
家里电话有点漏音,田小芬的声音也大。
李大夫跟兄妹俩外加一个哄完孩子出来的儿媳妇,竖起了四对儿耳朵旁听。
大概意思就是,老公骗她了。
大过年的让老家的哥嫂爹妈还有一个拖油瓶找来了,划重点,那个拖油瓶叫她老公爸爸。
罗教授听着听着脸色铁青。
嘴上不住的安慰,看样子是要年三十亲自出马。
李大夫看着罗教授挂完电话,适时的吩咐罗正平:“你爸一个人去不方便,你跟着跑一趟吧。”
罗教授张嘴要感谢,李大夫起身上了卫生间。
出来的时候俩人已经出发了。
这人一上年纪,就是不能憋尿。
李大夫心安理得的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罗教授坐在儿子的自行车后面,看着细密的小雪花,蓦然有些心声凄凉。
这大年夜的,即便还有行人,也看得出归心似箭。
不像自己,年过六旬,还在处理女儿家事。
想到爱女,心间又多了诸多理由。
怎么也能让年轻时候的那段情丝有个善终。
罗教授到了遗珠家的楼道口时,满心都是“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的情愫。
约莫此时,六旬老头有种对抗全世界的力量。
可听着身后儿子的脚步,脑子又清醒了几分。
责任与情感的拉扯间,让罗教授颇有几分“世间安得双全法”的无奈。
可这些感触,在打开女儿女婿的家门之后。
五分钟之内就荡然无存了。
女婿是自己的爱徒,现在都已经评上副教授了。
当时也是看他上进,单身,虽然年龄稍大个七八岁,可前途一片光明。
没成想,人家隐瞒婚史了。
可能是看着罗教授身后还站着个穿着常服的年轻男人。
所以田小芬的老公还有些收敛,介绍完爹妈哥嫂后,使个眼色让人进了里屋。
又客客气气的给罗教授奉上杯清水。
田小芬涕泪横飞,这会儿只顾着伤心。
连三岁的儿子都哇哇哭都顾不得了。
罗教授生气也说不出难听话来,只是问门下弟子:“你不是说你没结婚嘛?”
爱徒周曙光应道:“前面那个连结婚证都没有领过。确实没结过婚。”
罗教授抖着手指头:“那孩子呢?”
周曙光笑嘻嘻的:“您也没问啊。”
罗教授气咻咻:“你这是骗婚。”
周曙光连连否认:“怎么能这么说呢罗老师,咱们顶多说是互相欺骗。”
罗教授怒极:“胡扯!”
周曙光指着正恨恨看着他的田小芬:“你当初怎么跟我介绍来着?说这是你认的干闺女,说人家爹妈对你有大恩。
结果呢?
什么大恩?她亲妈肉身布施的大恩?
平日里亲亲热热的连个干爹都不叫,口口声声的喊爸,学校哪个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就准周老师你拿个私生女糊弄我,还不准我选择性的说点真话?
这事儿咱们半斤八俩,乌鸦落到黑猪身上,谁也别说谁黑!”
说到最后,还补了句:“虽说当时没领证,可也拜过高堂父母的,我这姑娘,也是身世清白的好人家女儿。”
周曙光彻底撕开遮羞布之后,罗教授只会翻过来覆过去的重复:“你这样不对,你这没有诚信······”
周曙光的耐性也快磨没有了。
大年三十的,老家爹妈找过来就找过来呗,在自己家连顿安生饭都没吃上。
快刀斩乱麻的跟已经六神无主的田小芬确定:“你说吧,咱这日子还能过不能?”
罗教授人虽消瘦,可风骨犹存。
眼含期盼的看着爱女,希望她能有个硬气话出来。
结果田小芬自打身份被揭穿后,当着亲爹的面都硬气不起来,擦擦眼泪之后说道:“你干这事儿我还不能生气了?”
周曙光了然一笑:“爹妈年后就走,哥嫂来洛城寻个活计,也住不了多久。
就囡囡一个小姑娘,还能帮你看看孩子啥的,费不了什么事儿。
你发发脾气就行了,当着岳父的面,我给你道个歉,我保证,咱家以前咋样,以后还咋样!”
田小芬低下头默认了。
罗教授觉着血压要高。
背着手就要走。
周曙光礼数做足,送到小区门口。
中途遇上同楼道的同事,还适时出声:“楼梯间灯布亮,老师你看点儿路。”
罗教授闭嘴不言。
坐上自行车就走,压根儿没有回头看爱徒。
雪已经转大,罗教授心里颇为压抑,只觉此时此夜难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