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进了寝殿。空气中多了几丝腥臭。
她看见太监和宫女正在为皇帝擦脸。
明黄的袍子上点点黑漆漆的血,怎么都擦不干净。
她慢慢走过去。
龙床上的人似乎已经成了薄薄一片的人干,几乎看不见胸口微弱的呼吸。
她突然摆了摆手,太监宫女无声退下。
她伸手想去抚摸那张只剩脸皮的脸,手却在半空中颤抖起来。
“皇上,原谅臣妾用这么多法子将你困住。”
“琮礼在外打仗,打得很难。你如果死了,他就危险了。为了琮礼,你不能那么早死。”
“皇上,是不是很疼?若很疼就算了。你做过不少错事,可如今这也算是还完了。”
“对了,忘了告诉你。长阳还在。她就是被郑贵妃偷偷换出宫的魏无姜。可惜了,她不想认你。臣妾也不想让她认你。有你这样的父皇,她也没什么期待的。”
“魏家将她教养得很好。魏铁军真心疼爱她。”
“……”
皇后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语。床上的老皇帝一动不动。
终于,皇后的手轻抚在老皇帝的头顶。
一点寒芒在白发中隐藏得几乎看不见。
皇后捏住那点寒芒,声音很低:“皇上,你我总算是夫妻一场。我放你走吧。”
……
慕千羽和武御白等在内殿门口外。
终于,里面脚步声传来。
慕千羽打开殿门,皇后踉踉跄跄走来。
她手中似乎还有血迹。
慕千羽涨了张口。
皇后摆了摆手,对他们说:“皇上已经驾崩。从现在开始,紧闭寝殿宫门,不许任何人进出。”
她的脸色冰冷:“秘不发丧,直到太子平安归来。”
……
魏无姜突然惊醒。
春翠和阿满被她动静吵醒,纷纷揉着眼睛看向她。
魏无姜看着黑漆漆的屋子,只道:“点灯!点灯!”
阿满赶紧下床点灯。
春翠为魏无姜披上狐裘,又端来温在炉子上的茶。
魏无姜脸色发白,捂着心口久久不能说话。
春翠轻声问:“小姐做噩梦了?”
魏无姜点了点头。
阿满安慰:“小姐别怕。奴婢们都守着小姐呢。再过几日就到了京城了。到时候什么都不怕。”
魏无姜挤出笑容:“你们躺着睡吧。我一会就睡。”
春翠撑着眼皮道:“奴婢不睡。小姐缓缓,要是饿了奴婢去小厨房给您端个小米粥。”
魏无姜抿了一口热茶笑了笑。
她眼底都是忧惧。
她怎么能说自己做了什么噩梦?
她分明梦见了父皇死了。浑身是血,黑色的血从他的眼睛、鼻子、嘴巴纷纷涌出。
她害怕了。
虽然她很早就知道皇帝就是亲生父亲,但她从没有生出任何心思想要认他。
可是今晚她竟然第一次梦见了皇帝。
难道……皇帝真的驾崩了?
魏无姜心头砰砰乱跳。
她不知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是真的血缘关系让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梦见关于皇帝。
如果皇帝这个时候驾崩了,那皇后唯一的路只能秘不发丧。
可秘不发丧对左相一党来说就是天大的把柄。
如果被左相一党发现,皇后的地位就危险了。
魏无姜越想心里越是不安。
她赶紧让春翠拿来笔墨纸砚,匆匆写了一封密信。
等做完这一切,她问:“还是走陆路吗?”
春翠点了点头。
魏无姜咬牙:“明天你联系祈二当家,让他替我安排水路。祖母和阮氏还是走陆路,走走歇歇,让她们慢点回京。”
“不,让她们改道回沧州老家,先不回京城。”
春翠吃惊:“这个……不太好吧。”
魏无姜断然道:“就寻个理由去沧州。”
春翠想了想:“临行前,奴婢听说沧州老家的二伯爷故去了。这个理由不知道行不行。”
魏无姜立刻道:“行。就这个理由。我明天一早就禀祖母。让她们改道。”
第二天一早,魏无姜早早去见了魏老太。
祖孙两人关在房门里说了一阵子后。
魏无姜一出来,魏老太就让管事的改道。
而魏无姜在悄悄收拾了后,随着祈二公子派来的人悄悄去了码头,转而从水路直奔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