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族老看着青壮年就这么没了,用拐棍打着张大媳妇跟小桃。
“你这妇人无所出也就算了,克死公婆,现在又克死我张家的子孙,休了你!”
张大媳妇儿哭着,连忙用身体护住女儿小桃,跪着乞求张族老:“叔公,求求您,您别打了。”
小桃吓得直哭:“不要打我娘……”
崔七七本来在一旁围观,看见张族老在打人,还想冲上去。
崔大婶知晓张大去世了,赶紧揽住崔七七,并且捂住她的眼睛:“小娃娃不能近身,会丢魂的。”
平顺村其他的长辈也是,捂住小孩子的眼睛,拉着往一旁避开。
张族老将对流民的害怕,跟死亡的恐惧,还有无能为力的怒火发泄出来。
“你让我们长大断了后!没留下子嗣啊!”
“有,我以后会努力挣银子,招赘婿,别敢我跟我娘走。”
小桃挣脱她娘亲,跪下给张族老磕头。
“那可不行!那能让小桃招赘婿,我们农家怎么可能有银子招。”
张霞妹一听,那可不行,连忙冲上前委屈抹泪:“我们虎娃,临终前就过继在我哥名下了,他就是我们家唯一的男孙啊!”
“再说了,我大嫂年纪还轻,小桃也才七岁,保不准哪天就改嫁了。”
张霞妹继续拱火,给她大嫂泼脏水。
“张霞妹,你摸摸良心,你归家后到现在逃荒,我何时让你干过重活?何曾短过你一口吃的!”张大媳妇儿悲鸣地冲着张霞妹质问。
“现在我们都是寡妇,哪有你这么给我泼脏水的?”
“好了!”
张族老将拐棍狠狠地捅地,高声呵斥,直接拍板定案:
“既然这是张大遗言,那到时候虎娃就改姓,过继到他舅的名下,入了他舅舅的族谱。”
张族老仰着下巴,看着她们哭哭啼啼的,说道:“你们以后去哪里,就听你们男丁的吧。”
小桃更是绝望,先前她大姑寡妇归家,还算寄人篱下。她大姑还算隐忍一些,只是不怎么搭理她跟她娘,把她们当成外人。
虎娃若是成了她哥,大姑名正言顺当了家,那她哪里还会有好日子过。
她跟她娘岂不是都成为了奴仆。
“好了好了,先让张大入土为安吧。”
崔村长虽说是一村之长,但这种过继的事儿,只能大家族里解决。
帮忙记下张虎娃的名字,写在张大的名字下头,就算完事了。
“这刚走出东旺县的地界,这张大都不能埋在故土上。”崔大奶奶叹气,“唉,都是命啊。”
“停灵什么的,都一切从简吧,今夜就埋好。”
张族老闭着眼,挥了挥手让身后的族人帮忙。
张家的年轻汉子都去旁边找个土坡,用锄头铲子挖出一个小坑。
“唉。张大嫂子,别难过,都是一个村子的,哪能不帮衬帮衬。”平顺村的其他青壮年也上前帮忙。
张霞妹在一旁看着其他人都无视她,气焰嚣张地上前指挥:“我哥好歹是保护村子死的,你们都挖深一点。”
“张大媳妇儿啊,你也得撑住啊。”
翠兰婶子帮忙搀扶着失魂落魄的张大媳妇儿。
张大媳妇也就一直在哭,神情恍惚,悲痛到听不到世间任何的动静。
大家都主动承担搬运张大的尸体,放进坑里,然后埋土掩盖。
张大媳妇痛哭失声,只泪流满面地送别丈夫。
“张虎娃,来摔碗。”张村长喊着虎娃,拿着张大生前的饭碗递给他。
张姓,虎娃很不习惯,而且是死人的东西,他不想碰,扭捏在一旁不动身。
张霞妹推着虎娃上前:“去接过去,摔一下就成。”
虎娃闷闷不乐地接过,摔碎了碗。
大家逃荒,也没人带香烛纸钱,就用木柴烧了点枯树叶,再插上两根燃烧的枯树枝木棍,意思意思。
小桃就在一旁冷漠地看着这一切,愤怒地捏紧拳头,心中燃起对父亲的恨意:“爹,这就是你心心念念想着的画面?”
其他婶子只拍拍张大媳妇,安慰一下。
“等之后再迁回去就好,而且等咱安顿下来,也可以再补上香烛纸钱。”
“大嫂啊,咱之后日子还得过,这以后虎娃就叫您娘了。”张霞妹双手搭着虎娃的肩膀,得意地笑,却又要假装平和客气。
“来,虎娃,叫娘。”张霞妹施舍一般推了推虎娃的身子。
虎娃闹脾气发怒:“我不!我不叫!”
然后挣脱张霞妹的手,狠狠挥开,然后跑回他们放行李的地方。
虎娃也不吃东西,拉开被子裹着,盖过头就睡了。
“哎哟,你看这孩子,还是不习惯呢,等过些时日就好了。”
张霞妹还宽慰张大媳妇,这过些时日改不改,这谁说得准。
张大媳妇黑着脸,垂着眸,完全不搭理她这做戏模样。
大家伙就又去歇息了,今日的营地十分安静,没有人嬉闹,小孩早早就被塞进被窝里,不给东张西望。
崔七七躺在马车的被窝里,紧紧抱着柏哥娘,旁边睡着崔大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