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后,崔家大房,崔承丰,还有桐哥儿都前往田地里耕种。
今年崔七七也七岁了,她娘年前查出了怀了娃娃,不知是瘦的还是如何,肚子大得出奇,母女二人只能待在家里,操持家务,全家吃食。
崔同桐见识过他姐自尽,一下子不再捉猫逗狗,沉稳了起来,现下已十六岁的他,能熟练地干起了农活。
用锄头铲起一块块土地,用手一捏,挖了那么深却不见一点水汽。
“今年的谷雨,怎得到立夏还不怎么下雨,这土都硬成土疙瘩了。”崔大伯看着这反常的天气,直皱眉。
旁边是刘老大家的田,听见邻居这么抱怨,他也愁啊。
“你们家好歹几个劳动力,俺们家就我跟柱子,我爹年纪也大了,这十来亩地,水根本挑不过来……”
崔大伯也感叹:“半大小子,吃垮老子,我们屋头这几个娃娃全靠这十亩地,好在有温姐儿愿意接济。”
张大嫂子很是难过,她这么多年就只生了小桃儿。
一大早就去摘野菜,又要挑水去地里。
张大家的对她也越发不好,再加上寡妇归家的张霞妹大姑子在一旁拱火。
她舍不得自己小桃年纪这么小,还要像个丫鬟一样,给虎娃做那么多活。
“唉,也不知这日子可怎么过啊,且不说苛捐杂税越来越多,单单侍弄地里的活计都够呛。”张大嫂子农忙时节,肩膀就没有一块好皮。
好在崔家同林跟同柏两个兄弟,十三十四岁了,也顶了些事儿,就让他俩半桶水半桶水地去塘里挑水。
“温姐儿日子也不好过,哪有外嫁女老贴补娘家的,我们这十亩还是用温姐儿聘银给补齐的。”
崔大婶想到大女儿出嫁了,还得操心他们,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儿。
崔家众人想着这些时日,赋税又加重了,难道真的要回去供养三弟考上功名,方能免了苛捐杂税?
他们摇了摇头,将这想法晃了出去。
万万不可……
还是专心播下各种作物的种子,浇下一小份水浸湿土壤,只盼等待着收获的季节,好歹有些收成,苦一些,好歹有盼头。
柏哥娘挺着处理家里的活计,洗衣做饭带烨哥儿,喂鸡喂鸭扫屋子。
这不来送午食了,迟迟不见老天爷下雨水,单人工一点点担水,实在是时间紧迫,午休是没法子午休的。
“当家的,大哥大嫂,快来歇会儿。”她最近老容易犯困,又累得慌。
几个小子一听吃饭,争先恐后在田埂旁放下农具,就跑了过来。
众人坐在山坡一棵小树下,挨着土坡挡掉些烈日。
柏哥娘泡了点甘草蒲公英水,用水缸泡过罐子,给大家伙都倒了一些。
“啊——这茶水真解渴啊!”刘老大一口直接干了,炎热干燥的天气,来着一碗解暑降火,带着冰凉的茶水,简直是快活。
春耕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大家伙碗里都是野菜,要么是酱菜,就着稀粥和杂面菜团团。
张大家的更是拮据,只有野菜多的杂面糊糊,咕嘟咕嘟就喝完了。
张家的活计都压在张小桃身上,指望大姑姑张霞妹和虎娃给他们送饭是不可能的。
二人不把家里的粮食造光,不惹事就不错了。
这还是大家伙,勒紧裤腰带,咬着牙舍得花的吃法,农闲时期,都是一日两食。
“听说,今年粮税涨了几斗?”张大第一个吃饱,忍不住询问众人。
“是的嘞,村长不是说,衙门派衙差来告知,收成除了按照田亩,还要算人丁税,一人一斗粮。”刘老大跟他唠着。
“唉,这娃娃生得多,确实能干活,但人头税也不少,让人头疼啊。”
崔大伯咕噜一口茶水,将口中的菜馍馍咽下去感叹。
“好像鞑靼又要开战了……”刘老太有听走亲戚的人说,这鞑靼一直盘踞在她们的北上方,时不时想要来抢粮跟牲畜。
“不会要征兵吧?”马招娣惊呼问道,可不能让她当家的去啊!
几个小的两眼放光:“那我们是不是能去当大英雄了?”
“当大将军!”“当兵的能吃肉,每年咱家都得送腊肉给许员外,其实都是送给吴千户的。”
被崔大婶狠狠没人拍了一个脑瓜子:“将什么军,征兵都是用命去搏,我一把屎一把尿养活你们,谁敢去我打断腿。”
这几个男娃娃这才不敢插嘴,专心扒饭食。
“现下还未曾提过消息,只求不要服徭役啊……”
崔大婶回想起新婚那会儿,自家当家的去干了十来天,去时还是健硕小伙,回来背都直不起来,颧骨瘦的突出,腿直打摆,怕是都伤了身体。
“唉,挖壕沟那真不是人干的活。”年轻时崔大伯去服过,光是一想就瘆人,跟众人讲解。
“那箭咻咻地在你身边射,沙袋又重,还不能停下,也不能回家,饭食就是大饼配水。”
崔大伯对着娃娃们说:“我们还只是修壕沟、建壕沟的,而兵哥,全都是得直接跟鞑靼对打,没有后退可言,哪怕是送死,也得往前冲。”
林哥儿一听他爹这么说,吓得直缩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