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七的消息抵达青州的时候,沈宿渊正在书房里和父亲商议要事。
灰白色的鸽子停在窗边,沈宿渊过去将信件拆下,神色认真地看了一遍。
沈重喝着茶,目光却一直关注着自家儿子的神情举止。
“听说,你在莲华庵看上了一个小尼姑?”
沈宿渊拢了那纸条,眸色淡然:“谁在您耳边乱嚼舌根了?”
“是谁说的都不要紧。”沈重放下茶杯,语重心长道:“是尼姑也不要紧,你若是喜欢,娶回家便是。”
“我对那小师父并不是男女之情。”提及茶玖,沈宿渊便想起她那张昳丽又慈悲的脸庞,唇角不自觉地弯了弯,“我只是觉得很新奇罢了,我在她身边,听不见那些鬼魂的声音。”
沈重觉得惊奇:“还有这等奇事?”
若是如此,那就更应该……
“您别打她的主意。”沈宿渊笑睨了父亲一眼,仿佛知晓他心中所想,“我活不过二十五岁,不必祸害人家姑娘。”
沈重轻叹。
沈宿渊转头望向窗外恣意的春光,自己却站在阴影之中,不被照亮分毫,他淡道:“我不想像大哥大嫂那样,走那痛苦一遭。”
火光,鲜血,悲泣,哀嚎。
那年的惨状,沈宿渊至今仍历历在目。
沈重只有两个孩子,两个孩子都被诅咒。
大哥如神通断言那般惨死在二十五岁那年,他的昔日,也将成为沈宿渊的明日。
“好了,我走了。”青州的事务也处理得差不多了,沈宿渊转身便要离开。
沈重一愣:“你去哪儿?”
“去为我的小师父讨一个公道。”
等他走远之后,沈重才反应过来,暗骂一声:“臭小子,还说不喜欢人家!”
……
另一边,即使茶玖已经当着神佛的面断发还亲,可那姜家管家还是不依不饶,日日留在庵堂纠缠,非要她在认亲红纸上按下手印。
“大小姐,人家徐半仙说了,光是断亲缘还不行,你得与这天煞之人认了亲,这邪气才能被压着不侵蚀我们姜家。”
“既然您修得是菩萨心肠,干脆就认了这亲,好还清姜家对你的生育之恩吧。”
管家说起这番话来理直气壮。
他的态度也代表着姜家老爷和夫人的态度,既然茶玖这副躯体是他们给的,那他们便有权处置。
断发去亲缘不够牢靠,还得用天煞之人压着,才能确保姜家气运的恢复万无一失。
管家一直纠缠还不够,趁着沈七不在,还想强行抓起茶玖的手往那红纸上按手印。
茶玖后退几步,摘下柳条沾了水,便朝那管家面上拂去。
管家忽感眼睛一阵刺痛,难以前行。
与此同时,一个高大的人影走近,“刺啦”一声,拔刀将那晦气的红纸劈成两半。
管家被吓倒在地,彻底清醒过来,惊慌失措查看自己十根手指头有没有缺的。
沈宿渊面若冰霜,把刀横在管家脖子上,语气阴沉:“她修的是菩萨心肠,我修的可不是。”
说罢,他无视管家求饶,寒刀即将挥下。
茶玖抓住了他的袖子,阻止了他。
沈宿渊回头看她,解释道:“他身上有人命。”
而且还是女童冤魂。
简直死有余辜。
茶玖道:“我知道,只是他被我的柳条水拂过,越是罪孽深重之人,越是被反噬严重,不必脏了你的手。”
沈宿渊听了,竟乖乖收回佩刀。
回来的沈七在一旁见了惊奇万分。
那管家高悬的心还未放下,便感觉眼睛刺痛,一擦,满手鲜血。
“这,这……”管家大惊失色,血泪越擦越多,还擦掉了几块碎肉。
他想起茶玖刚才那番话,还有那柳条,以为是中了邪术,连忙磕头求饶。
“大小姐饶命啊,我也只是替老爷和夫人办事,要害你的人是他们啊!”
满手血污的管家朝茶玖爬来,却被一脸嫌恶的沈宿渊踹开。
茶玖道:“一言一行,皆有因果。你今日的报应来自于你的罪孽,而姜老爷和姜夫人也自会领取他们的结果。”
“你回去告诉姜老爷,让他将庭院中那棵桃树挖开,瞧瞧下面到底是什么。”
管家痛哭流涕:“大小姐,徐半仙说了那棵桃树是姜家的气运所在,挖不得,您还是行行好,把我身上的诅咒给解了吧。”
沈宿渊冷笑:“他们不肯挖,那便我们来挖。”
说罢,他伸手牵过茶玖的手,便要将她带出莲华庵。
茶玖一怔:“去哪儿?”
“衡州姜家。”
“不可。”茶玖也知道最近青州与衡州势同水火,“你出现在衡州并不安全。”
“无妨,我有办法。”沈宿渊脚步一顿,回头看她,眸光深邃而认真:“我今日来,便是为你撑腰的。”
……
沈宿渊说到做到,让手下扒了那几个姜府家丁的衣服换上,且易容成他们的模样。
至于沈宿渊自己,则贴了一张人皮面具,看着平平无奇,可那双狭长的凤眸还是摄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