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收拾好灶房,姐妹仨冲完凉就回房了。
屋里摆了两个木床,两个床之间摆着一个简陋的小方桌。
丰雪神神秘秘招招手,小声说:“过来过来,开会开会。”
三个脑袋凑到一起。
丰雪:“你们想不想知道我落水的时候白胡子爷爷教了我什么?”
看着她们一脸的求知欲,丰雪又开始了忽悠。
“……总之就是脑袋里头突然就装了好多好多知识,所有题都会做了,我就变得很聪明很聪明,所以才能跳级啊。我保证:只要你们都听我的,跟着我学,肯定可以成绩好,以后绝对考大学!你们想不想?”
姐妹俩一脸向往,点头如小鸡啄米。
丰雪不放心,又加强了一下效果。
约法三章不得外传,拉钩发誓必须听话,这才满意地上床睡觉。
夜深了,丰吉明在河里洗澡回来,李月香还在昏黄的灯光下做针线。
他坐在床头,摸了摸儿子红扑扑的小脸,轻声道: “睡了嘛,月香,明天还要起早。”
“我这儿还有两针。娃娃明天读书了,不把书包补好,东西要漏。”
她麻利地缝好补丁,手指灵活挽了个死结,低头把线头咬断,再把针线筐放到扁桶上,伸手拉灭了电灯。
黑暗中,只听丰吉明叹了口气说道:
“月香,都是我没得用。土头又刨不出钱,娃娃想要个新书包都买不起。”
李月香何尝不知自己男人心里的憋屈。
那天路过沟底下大房子,熊孩子李火全故意背着新书包,跑到小丰秀面前显摆,那模样要有多欠揍就有多欠揍。
女儿撇撇嘴啥也没说,可眼底那抹艳羡却刺得她心里生疼。
李月香侧过身,柔声说:
“吉明哥,这些年辛苦你了,我妈啥子都要管到。要不是当初她拦到你……哎,等我二天当家了就对了,你想做啥子我都支持。”
丰吉明能说什么呢?
若说没有怨言,那是假话。可当初没有人逼他,做上门女婿是他自己选的。
这么多年来,妻子温柔体贴,从没和自己红过脸。四个孩子也听话孝顺,虽说岳母强势,可岳父从不说个好歹。
这日子是穷了点,但风筝都是向上飞的,生活也会是的吧!
丰吉明搂着妻子的手紧了紧。
他又说:“我听说南方现在发展得好,如果去南方打工,肯定能挣到钱。”
“那你出去又做啥子呢?” 妻子问道。
“我也不晓得,到时候看嘛。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等能出去再说吧!”
想想固执己见的岳母,他有点泄气:
“说不定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倒是娃儿,个个都聪明,我们努力把他们供出来就对了。”
说到孩子,李月香颇有几分自豪。
“我们二娃真是哈!淹了一回水还变灵醒了,跳级哟!照这么读下去,肯定是考大学的料子。”
大学生诶!任家村还没有出过大学生呢。到那时候就是全村独一份,岂不是可以扬眉吐气了?!
可一想到钱,她又发愁。
“哎!家里开支也大。等老四二天也读小学了,四个娃儿怕是学费都恼火哦。”
丰吉明想了想,说道:“不然我们先不修房子了嘛?老四还小,房子可以将就住,把钱腾出来供娃娃读书。只有把娃儿供出来了,我们一家人才算真正抻得起腰杆!”
说到这里,夫妻俩都沉默了。
李家这一支人丁单薄,外公的父母生了四个娃,却只养活两个——老三和老四,外公李汝兴就是老四。偏偏他又只得了一个独女李月香,无奈只能招婿上门。
娃娃少,没儿子,招上门女婿,无论哪一条在农村都会被人看不起,何况还三条全中!所以,这一家子在人前背后没少被村里人嘲笑。
夫妻俩连着生了三个女儿后,恰逢华国开始提倡计划生育。夫妻俩一寻思还是咬牙怀了老四,直到男娃落地,一家人这才松了口气。
传宗接代有了着落,修新房就成了这一家子的执念。
呵!房子,千百年来可不就是华国人心里最大的执念吗!
当年在沟底下大房子,外公是有几间房子的。
李家祖上是富户,置下了好几十亩田产,修了一个大大的四合院,黏土加糯米做的墙体,小青瓦盖顶,气派得很,人人都喊那房子为大房子。
后来解放后打地主分田地,李家主动把田地都充了公,换得房子留了下来。
几个儿子趁机分家,房子一人一份,其中一份归了外公的爷爷。可等房子再传到到外公爸爸手里时只剩下了三间屋。
外公是家里的老幺儿,也是苦瓜藤上结的苦瓜——从头苦到了脚啊。三姐出嫁时他还是个不到十岁的懵懂小孩,没过两年,父母因病相继离世。
那三间房让大房子的同族亲戚们虎视眈眈。一个半大孩子占着三间大瓦房,又怎么可能不让人眼红呢?
黑心肝的李在光三兄弟连哄带骗把堂侄儿的房子占了,然后在沟上头山嘴嘴边给他草草搭了两间茅棚,再把他爹妈留下的几件破家什往里一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