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娃哎!我的幺儿啊!——”
丰雪昏昏沉沉,似乎躺在一个温热的怀抱里。耳边,一个悠长的女声不断地哭喊。
“娘娘,你标(当地话,别)着急,二妹应该没得事的。” 另一个女声劝道。
“是啊是啊,没喝两口水就遭拖起来了哒。”另一个女人插嘴。
“看这样子恼火了,身上都起茄子皮了!” 一个男声低低叹了口气。
“快点再喊个人再去看看,看志福老师(当地话,医生)回来没有嘛!”这是一个急性子。
……
好吵!
我这是在做梦吗?为什么只听得见却看不到?是梦魇了吧?为什么耳边那些七嘴八舌的声音跟真的一样?
她努力想睁开眼睛,却没有一丝力气。感觉身上湿漉漉凉嗖嗖的,似乎连头发丝儿都透着寒气。好冷!
几滴温热落到她的脖颈里。
这梦竟如此真实?!
她想抬手去擦,却只手指头动了动。
“快看!手指在动!”有人惊呼。
“幺儿诶,你醒啦?你快点睁开眼睛看哈妈妈嘛!”
身体被大力摇晃着,紧接着被用力往上一搂。这一折腾,她忍不住“咳咳”两声,呛出一口水来。
丰雪: 这位怕不是想要了我的命吧!
“哦哟,水吐出来了,快点!再拍几下,把水吐干净。” 有人指挥道。
随即背上“啪啪啪”挨了几巴掌。
丰雪: 大可不必如此。
好痛!她再次惊天动地咳嗽起来,又吐出几口水。
这下丰雪总算睁开了眼睛。
睁眼的一刹那,她的视线模糊了几秒,随即慢慢变得清晰。
自己身上盖着一床洗的看不出颜色的薄被,上面打着好几个补丁。床上撑着泛黄的蚊帐,用铁钩挂起分到床柱两边。帐子顶上依稀看到一团团的水渍,床边斜拉着一根细细的电灯线。
四周墙壁是黄泥土坯,屋里空荡荡的,唯一像样的家具是靠墙放着的一个四四方方的黑漆木头柜子。油漆大面积脱皮剥落,缺了的一条腿用石头垫着,泥土夯成的地面坑坑洼洼并不平整。
穷!真穷!
她有点慌。
这是哪里?
“我”又是谁?
哪怕是看了无数本花样百出的穿越文重生文,哪怕曾设想过无数次自己穿越,眼下的情况她依然感到难以接受。
慌什么慌?我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人,啥大场面没有见识过?!丰雪努力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
她按捺住惊疑,让自己镇定下来。
“啧啧啧!这样子都活过来了,硬是命大哦。”
“你标说,这事儿还真邪门哦!华二娃天天在牌桌子上蹲起,偏偏今天杨群一喊,他撂下牌就走,结果一上来,嘿!将将(刚刚)合适。” 鸭公嗓的男人说。
“啥子邪门哦!老话说的——这是有救星!依我看啊,这个娃娃是有福气的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不紧不慢说道。
斑驳的木门半开着,院子里挤满了看热闹的男男女女。
男的穿着背心或打着赤膊,下身清一色大裤衩,满腿稀泥。女的大多扎着辫子,穿着短褂,有的手里还捏着镰刀。一眼望去,一片深深浅浅的蓝绿灰。
她打起精神,慢慢整合接收到的信息。
我穿越了?穿到了不知名的年代?
不不,有电灯,华国农村是哪一年通电的呢?
我叫“二娃”?
瞟了一眼鸡爪子一样的小手,她有点嫌弃: 可怜的小落水鬼!
等等!
这乡音!
这名字!
是在哪里听过呢?她费力转动着脑子思索着。
二娃?华二娃?杨群?“我”落水被救?
尘封已久的记忆,此时突然被打开。
她如遭雷击,猛地抬头,目光直直落在搂着自己的女人身上。
只见她二十几岁,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对襟小翻领浅蓝色上衣,两根乌黑的长辫子搭在胸前。脸上泪痕未干,红肿的双眼此时却盛满了惊喜。
丰雪望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不禁呆了。
鹅蛋脸,丹凤眼,薄薄的唇,一笑起来脸上便会有两个深深的酒窝。
这张脸看起来是那样年轻,眼神是那么温柔!
女人连声问:“二娃,幺儿诶,你哪儿痛?给妈妈说嘛。你要把妈妈吓死啊!”
“妈妈?” 她有点迟疑,讷讷道。
“哎!妈妈在,妈妈在!我幺儿不怕哈!”
这是妈妈!
是她自己的妈妈,不是别的谁的妈妈!是她无数次只能在梦中见到的妈妈!是她依然年轻健康的妈妈!
丰雪的眼睛模糊了。
穿越也好,重生也罢,丰雪无暇多想。
思而不得的委屈和失而复得的喜悦交织在一起,让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妈妈!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扑进妈妈怀里,失声痛哭,脑子还在不停的思考:
自己是真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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