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兵荒马乱,诚如张瑾此刻的心情。
他没办法在她捣乱的情况下收拾好这一切,或许最好的办法是,叫醒她,直接告诉她,她弄乱了他的桌案。
她害他没法静心处理政务。
可他又不想叫醒她。
因为她醒来,他未必也能静心,或许还会被她吵得更乱。准确来说,问题的根源不是她醒不醒,而是她这个人,只要她存在,他就不能好好静心。
张瑾静静看着她,袖中的手掌无声一握,沉默了很久。
最后他选择捡起那些散乱的、还未被批复的奏疏,拿起笔墨,走到远离她的宫殿一角,将奏折平铺于地,整个人跪坐下来,就这样俯身在地上艰难办公。
至于为何,权倾朝野的一国宰相被小皇帝逼到这样窘迫的地步,他自己为自己给出的解释是:她太能耍赖,他只是不跟她计较。
就像她为了护王璟言不惜以手握剑,换成别人,就算废了手张瑾也不在乎,但他就是为她妥协了。
还不是因为她会闹、会耍赖。他只是不跟她计较罢了。
张瑾低垂眼睫,铜灯的光映着那张俊挺的侧脸,他继续快速运笔,殿中除了衣袖摩挲纸张发出的沙沙声,便只有她一人沉睡时发出的呼吸声。
也不知何时,呼吸声停了。
姜青姝睡醒了。
她先是揉了揉眼睛,看到凌乱的桌面,才发现自己又不知不觉地霸占了整张桌子,而张瑾呢?她迷惑地环视一周,在角落里看到了他忙碌的背影。
姜青姝:?
所以……他是被她挤到那去的吗?
真稀奇。
这个姿势批奏折,腰不酸吗?胳膊不累吗?他这也能工作得下去?
为什么不叫醒她?做出一副恪守臣子礼仪的样子,平时可没对她客气。而且这样的姿势,写出的字也应该会很难看吧?
姜青姝摸着下巴,认真地观察了一会儿,居然觉得他跪坐在角落的背影有一点点可怜,就像是被她压榨欺负了似的。
她越看越觉得好奇,甚至还有点想凑过去看看。
真这么能干?
姜青姝站起身来,提着裙摆,轻手轻脚地朝着他走过去。
男
人背对着她,脊背微微弯曲,纵使坐得不够端直,背影也依然冷淡疏离。
夏季舒适的丝履踏地无声,唯有衣料摩挲的轻微声响。
他极为专注,毫无所觉。手臂依然沉稳地悬在空中,手腕随着落笔疾书,在飞快转动。
姜青姝来到他的身后,好奇地弯腰去看他写字。睡醒之后发髻有些散开,暨边两缕碎发落了下来,无意间扫在他的颈侧,带着些许痒意。
正在写字的人手猛地一顿。
随后他骤然松笔转身,几乎犹如弹起一样,扯住她的手臂用力一拽,另一只手掐向她的脖子,动作又快又狠,几乎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她还未来得及叫出声,整个人就被他拽得往前一扑,直接重重地跌在了他腿上。
"你——"
电光火石间,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
张瑾正要扭着来人的手臂扼住脖子,在意识到是她时猛地一滞,右手停留在空中,皱眉看着她。
"陛下,你在干什么!"他冷声发问,手中动作换成扶她的手臂,要把她拉起来。
他是跪坐着的,她就这么伏在他大腿上。
看似亲密。但这无疑,是一个方便掐死人的动作。
张瑾这么这么敏感?他的反应怎么这么快?力气也太大了,捏得她胳膊发痛。
姜青姝伏在他的腿上,耳根通红,一边手忙脚乱地要爬起来,一边恼羞成怒地骂道: “张瑾,你大逆不道,你又对朕——啊!"
话未说完,她又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衣摆,整个人又往下重重一跌。张瑾:
人摔倒时,总是下意识用手来缓冲受到的冲击,眼看着她受伤的手要碰到地面,张瑾眉心一跳,又继续用力把她的手臂拉住,不让她摔在地上。
但这样一来,她就几乎被他拉着撞进了怀里。冷香袭面。她和他,近乎面对面相贴。
姜青姝:
张瑾: "……"
这一刻,说不清谁更尴尬。
她面色茫然,很有些发懵,仰起头来,睁大眼睛近距离地望着他,张瑾只需一垂眼,就可以看清她脸上细小的绒毛。
他一手还捏着她的胳
膊,面色不变,鼻息忽地沉重起来,喷洒在她脸上。
以致于她的额发稍被风吹动,他便屏住了呼吸。
偏偏就在此时,极为不巧,秋月推门走了进来。
"陛下,方才传来军报——"
秋月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处理政务的桌案放在东南角,然而这二人都没有坐在那里,而是跑到了西北角抱在了一起。
秋月: "???"
这是什么情况?
陛下和张相居然……
饶是冷静如秋月,此刻也瞠目结舌,忘了反应。
“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