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阵非一朝一夕之功,最后的布阵其实只花了数月,可在布阵之前,建剑冢、改灵脉、铸照水巨剑以替天柱,足足耗费了十多年的功夫。
当时仙者刚陨,魔修与仙修其实算得上是两败俱伤,两界四海还散布着不少渡劫期的大魔。
安无雪领着落月弟子常驻照水城修补天柱已然两年,此事根本不可能瞒得住,照水城几乎日日都有魔修作乱,修士打坐都不敢懈怠,魂铃一响便要起身。
有一回,城中有人被魔修迷了心窍,弃仙途修魔道,偷偷打开结界,放了个渡劫期的大魔进来。
正在屋内打坐修行的宋芜正好离结界破口最近,立时感受到了一股陌生的渡劫期威压若隐若现。
她追着踪迹而去,正好瞧见大魔杀了守着结界的好几个大成期修士。
楼水鸣收到求援符赶到之时,宋芜衣裳褴褛,身上灵囊都碎了,面色苍白地紧握本命剑,剑上鲜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眼前是那渡劫期大魔的尸体。
四周修士尸体遍地,没来得及护住的凡人更是尸骨无存。
楼水鸣赶忙上前:“师妹!”
宋芜仿佛憋着一口长长的气,在看到楼水鸣的那一刻终于松了出来。
她说:“师兄,我杀了他!”
那是她出世以来斩杀的第一个大魔,她扬首挑眉,像个骄傲讨赏的孩子,唯有颤抖的尾音透露出方才的紧张与无措。
楼水鸣上前,轻轻摸了摸宋芜的头。
他说:“我作为城主,居然没有察觉到魔修趁虚而入,是我疏忽。师妹莫怕,我会处理好一切。”
他指尖灵力涌动,小心翼翼地为师妹疗伤。
安无雪随后而来,正巧听到这句话。
他眸光轻转,似有忧虑,却没说什么。
回了城主府,他等着楼水鸣将宋芜送回去,这才拦着人,说:“水鸣,宋姑娘是个渡劫期的修士。”
楼水鸣一愣:“是。首座这是……?”
安无雪踌躇了一下。
他其实想和楼水鸣说,宋芜作为一个渡劫期的修士,遇到魔修来犯本就该迎敌,楼水鸣今日所言,却似是想要一人担下一切。
照水城这般光景……担得住吗?
他知楼水鸣性格温和,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不算尖刻。
楼水鸣却看懂了他的神情,说:“首座,等到照水剑阵成功落下,四海万剑阵的用处便算是得到了证实,届时我们再去其余三城落下三剑,两界就可以回到曾经的繁盛。不会很久的,对吗?”
“我知道,如今不是仙者坐镇的时候了,渡劫修士已经该独当一面。可她对我而言不是一个渡劫修士,只是我的师妹。我若能护着她到四海剑阵落下,两界再无争端,不也算是度过了乱世?”
可这世间,真的有人能护着另一人一辈子的吗?
安无雪想问这句话。
他看着楼水鸣神色坚定,想到了谢
折风。
若是有人问他,可愿尽心尽力一生,压下心中情意,看着师弟无情道修至圆满,辅佐师弟稳坐仙尊之位,稳固四海两界,倾其一生只为海清河晏……
他似乎也没有其他答案。
但师弟之于他,和宋芜之于楼水鸣,是不一样的。
护着一个人,有时候往往并不是这般让那人不沾一切凡尘。这样只会剪了那人的羽翼,让那人看不清真正的世间酸甜苦辣。
可他已经直言过两回,再一再二无再三,有些事情有些话,说两回无用,那便是说两百回也无用了。
于是他最终咽下了所有话。
入夜。
秦微白日里杀了堆积成山的魔修,拉着他去院中喝酒洗一洗杀戮之气,正巧碰到楼水鸣挑灯坐于石桌旁,手中拿着方寸可纳万物的灵布,竟是在亲手做灵囊。
秦微举起酒坛灌了口酒,跌跌撞撞走上前:“哟,我们楼城主这是在干什么?灵囊不是几颗灵石就能买一个吗?”
他伸手要拽楼水鸣:“走,我带你去买个,你这缝的,歪歪扭扭的。”
安无雪提灯站在后面,看着楼水鸣被秦微扯得面红耳赤又不好意思解释,终是憋不住大笑出声。
他上前敲了一下秦微的榆木脑袋。
“阿雪你干嘛打我?”
“今日宋姑娘对战大魔,毁了灵囊。”他说。
楼水鸣立刻道:“我只是试试……若是做的不好看,还是不给师妹了。”
秦微恍了一下,又灌了口酒,点头:“丑灵囊赠美仙子,合适。”
安无雪:“……”
楼水鸣:“……”
——后来做出来的第一个果然不好看。
但楼城主在这方面居然有着绝佳的天资,第二个灵囊虽然样式不算繁复,却简单精致,足以给人佩戴了。
楼水鸣笑着收起做好的灵囊,打算毁了第一个,秦微却拦住他,一把将那走线歪七扭八的灵囊抢到自己手上,挂在腰间。
秦微不似安无雪是个出生在凡间的福泽,也不是谢折风这种年少拜入山门的天才,他自小便长在落月的司律峰,父母未曾陨落之前,皆是落月峰的仙君,可谓是灵石秘宝丹药要什么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