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梅对今日方老太太上门骂人一事,十分歉疚。
那些腌臜话,便是她听都觉得污耳朵,怎能到姜蜜面前来说?
见丁梅一脸愧疚,姜蜜笑着宽慰她:“梅娘,真没事。她是她,你是你,没关系的。”
方五背着弓箭从屋子里走出来,轻声道:“梅娘,我进山一趟。”
“怎么这会儿出去?”丁梅看看天色,有些惊诧道。
“她今日来闹过一回,被小天强拉了回去,还会再来的。咱们这个月的钱还没给,我得多挣些,免得她来强要咱们拿不出来,又让她捏着把柄骂。”
“哎,那你当心着些!”
方五点了点头,上山去了。
“抱歉梅娘,我在你们家,给你们添麻烦了。”
姜蜜身无分文,在方五家,全靠他们夫妻二人养。
他们日子本就艰难,如今还要供姜蜜吃喝,前一日还抓了安胎药给她。姜蜜知道自己给他们加重了不少负担。
“夫人您这是什么话。”丁梅摇摇头,“当初谢指挥使命人将我们从青楼赎出来,还给了我们一笔银子,这是一辈子的恩情。”
姜蜜想,以谢知让的性子,若是要给钱,也不会给的太少,缘何他们夫妻还如此贫寒?
丁梅似是看出姜蜜的疑惑,叹了口气道:
“当初她们实在是欺人太甚,还想卖了我家丫头换钱。我就是小时候被卖进青楼的,哪儿舍得女儿遭这罪?我家方五也不肯,便直接和他们闹分家了。”
“夫人您也知道,父母在,不分家。分家是我们提的,他们死活不肯,这事儿便闹上了衙门。方五不松口,就是要分家,按照律令,要打八十大板。那八十板子下去,他哪里还能活?”
想到当日惨剧,丁梅不由眼眶湿润,心中半是心疼半是恨恼。
“我怕方五真被活活打死,就用那笔钱去打点。那些衙役收了钱,自然放水。虽是散尽家财,却也保住了一条性命。”
姜蜜却是不知其中还有这番原由,一时感叹。
丁梅接着说道:
“当时夫人问我可有人能帮忙送信,我推荐方天,一是因为村子里只有他去过京城,二也是存着一点私心,想叫他能在夫人面前露个脸。却是不想给您招来这等麻烦,真是对不住夫人。”
姜蜜笑着摇摇头。
丁梅和方五救她回家,确实是心善。他们叫方天来送信,是因为从她身上有利可图。
这无可厚非,她都理解。
也不知道方天回去是怎么和方老太太说的,她第二日又来了,却是完全换了一副面孔。
彼时姜蜜正在院子里走路,方老太太一见她,连忙弯腰过来搀扶。
“哎哟夫人,小心小心。”
方老太太年纪大了,眼神儿还挺好,一下就看见几颗小石子,当即拉住姜蜜,伸脚把那些小石子给踢开,嘴中还骂骂咧咧道:
“姓丁的!你怎么扫的地?啊?夫人要在院子里散步,地上怎么还能有石头?万一夫人摔了怎么办?你担得起吗你?”
姜蜜却是不适应有人这么抓着她,胳膊暗暗使劲儿。但她到底是被娇养着的,这方老太太做惯了农活儿,手上力气可比姜蜜大多了。
姜蜜挣了几下没挣开,刚要说话,却听方老太太又骂:
“你个赔钱货!写写写,写什么写?没把儿的东西学写什么字?以为自己还能去科考了?夫人在散步没看见?蹲在那里挡什么道儿?滚滚滚!滚一边儿去!”
小丫头本蹲在地上用树枝写字,如今听曾祖母这般咒骂自己,抿了抿唇,站直身子往一边躲。
方老太太骂得唾沫横飞,姜蜜却是听不得“赔钱货”三字,于是淡淡道:“是我教她写字的。”
方老太太面色一僵,讪讪道:“您是夫人,多么金贵的人。她就是个贱丫头,哪儿能和您比啊。”
姜蜜见她这样子,便不打算再说什么了,只道:“我走累了,想歇息了。”
“唉唉唉,”方老太太又笑开,满脸褶子堆在一起,仿佛一朵烂菊花,“我扶着您坐下,小心小心。”
“夫人呐,那姓丁的就是不懂事儿!您怀着孕呢,就该补一补!这清汤寡水的,肚子里的孩子怎么能好?我啊,特地把家里那只十年的老母鸡杀了,可滋补呢!”
说着,她扯着嗓子喊道:“翠花儿!翠花儿!方翠花儿!”
“唉唉!奶奶!我来了!”
话音刚落,一身段窈窕的姑娘便捧着一只海碗疾步走进来。
这姑娘,盘儿亮,条儿顺,还真挺好看的。姜蜜多看了两眼。
一见这般,方老太太只觉有戏,笑得更加灿烂。
但她耐着性子道:“夫人,您瞧瞧这油水,吃下去可不补人?您快吃快吃!”
乡下人,一年难见荤腥,自然是越油越好。几人见着那碗油光锃亮的鸡汤,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就连丁梅,都生出一点馋意来。
但姜蜜被谢知让宠在掌心,可谓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尤其怀孕以后,她更见不得油星子重的东西。
此刻那股油腻腻的味道一出来,姜蜜甚至有些微犯恶心。
于是她掩了掩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