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蜜听到谢知让这番话,彻底愣住了。
从小到大,从未有人对她说过“要对自己好一点”这类的话。
江南那一家子豺狼虎豹,联合官府将她父亲的产业据为己有。便是她母亲的嫁妆,她据理力争、以死相逼,才得以保全。便是这般,那些伯母婶娘也要三天两头去她那里抠出点东西来才肯了事。
“哎呀小七,若没有你二叔在外辛苦做官,哪儿有你现在这般衣食无忧的好日子过?现下你二叔的仕途需要那件物事,我知晓你最是孝顺,便将那东西拿出来帮帮你二叔可好?”
“小七,妹妹还小,你该让着她才是。”
“蜜姐儿,你姐姐就要嫁人了,你年纪还小,不着急。一家人要相互谦让,你让让你姐姐。”
“哎呀呀小七,你可不能吃这般多!若是叫人家知道我姜家七姑娘是个胖姑娘,你日后的婆家可是要嫌弃的!到时候连带着我们家都没脸,你夫君若因此嫌弃你,我们都不好上门去替你讨公道的。”
姜蜜虽然知道他们不怀好意,但她七岁便呆在那个家里,又哪能半点不受影响?
她那能言善辩、伶牙俐齿的功夫,尽数是和那些披着人皮面具吸血之人学的。
她哪会想到有一天,竟会有人和她说,要对自己好一点呢。
姜蜜鼻尖泛酸,揪住男人衣襟的手紧了紧。她低下脑袋,瓮声瓮气道:“我瞧着你是喜欢细腰的,若我吃胖了,你嫌弃了怎么办?”
“身体是你的,管我嫌不嫌弃作甚?”谢知让忽然眉头一挑,双手搭在娇儿腰后,稍稍用力便将人按进怀里,低声道,“不过我倒是希望你那小桃子能再大些,乖乖多吃点,我欢喜呢。”
这男人惯来没个正形,一通话将姜蜜那点难言的女儿家心思全散了个干净。
她瞋他一眼,“讨厌死了你!”
谢知让低笑,没再逗她,双臂稍稍用劲便把人抱起来,朝软榻那边走去。
“你放我下来呀。”
“乖乖,我这样子可没法见人,替我遮掩一二。”
姜蜜起先还疑惑,忽然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埋首进他颈窝,选择将自己藏起来。
呸——不要脸的东西!
屋内烛火通明,软榻上有两道身影交叠。一个支着脑袋翻看文书,一个靠在男人腰腹边做针线,十足和谐。
谢知让起先以为姜蜜在给自己做东西,公文处理完一看,才发现她做的是一对护膝。
大热天能用到这玩意儿的,总不能是他吧?
他不动声色地问道:“给谁做的?”
“给爹做的。夏日炎热,屋内要摆冰盆,但爹的腿不能受寒,我便做副薄护膝送过去。这样身子凉快了,膝盖也暖和。你瞧这文竹花样可好?”
谢知让暗恼。
这女人怎么回事儿?三天两头便去讨好他那蠢爹,一会儿是护膝,一会儿是药酒,还陪他去钓鱼!她怎么不用心讨好讨好自己呢?
谢知让一把扯过护膝扔在一边,面无表情道:“丑死了。”
“哪里丑了?”姜蜜不满地嘟囔,探出身子想去捡,却被男人一把按在怀里动弹不得。“你干什么呀?”
“我看你这针线篓子就没空过,一会儿给这个做,一会儿给那个做,你给我这个丈夫做过什么东西没有?”
“那……”
“在这府上当家作主的是我,你讨好他们有什么用?还不如把我哄高兴了呢。”
他这密密麻麻一通话,直接将姜蜜的话堵了回去,惹得她心中憋屈。见他说完了,她才撅着小嘴诉委屈:
“夫君这话可冤枉我。你婚后穿的亵衣亵裤,哪件不是我亲手缝的?为了让你穿着舒服,我还特意用手细细揉搓针线缝过的地方,就是怕夫君你觉得硌。我可是将手都搓红了,夫君却半点看不见我的心意。”
“还有夫君的官服,也是我熨的。夫君的鞋子,也是我做的。我为夫君做这般多,夫君却一样也记不得,我……我真是太伤心了!”
说罢,姜蜜便拧着身子挣扎几下,而后埋在他怀里不再言语。
不藏不行啊。
她编不下去了呀!
亵衣亵裤虽是她亲手缝的,但揉搓缝线的活儿却是叫拂冬做的。
而且她平日忙得很。老夫人、侯夫人那边得去请安,秦嬷嬷那边得去学规矩学礼仪学管家,还有谢婉、宁安侯,日常也要来往。加上一个性情不稳的谢知让要应付,她可忙了。
另外最近还来一对母女给她找茬儿添堵,三夫人那边但凡雅莲苑的事儿能推给她就推给她,有时还借着指导她管家的名头给她没事找事,她三不五时就要花心思去和三夫人扯皮,哪能时时刻刻给谢知让熨官服、做鞋子的?
当然这些事儿她也做过几次便是。
而且她做这些事儿倒也没什么别的心思,只想着他待自己还行,那便好好履行妻子责任。
所以刚刚那番邀功之言,说得她有点亏心。
谢知让听见她的话,却是愣了一下。他想起一些往日早已成习惯却被他忽略了的事情。
以前新裳换旧衣时,他偶尔会觉得某个地方有些硌痒,但过几日便好,便也没